01
“打我有記憶起，媽媽就是個中年婦女的樣子，所以我總忘記，媽媽也曾經是個花季少女。”
這是電影《你好，李煥英》裏賈玲向全國觀眾提出的一個命題：
我們的父母，也有年輕的時候，誰也不是生來就一副父母的樣子。
母親的形象也不再是那個任勞任怨、嘮嘮叨叨、忍辱負重的中年婦女，她們也有過無憂無慮的爛漫青春，也有過不顧一切追尋夢想的高光時刻，也有過小心翼翼的暗戀或無疾而終的愛情。
賈曉玲穿越後見到的那個李煥英，她是排球隊的主力，是眾人追求的對象，她會為了買電視機跟廠花互薅頭髮。
她是那樣的聰明、漂亮、愛笑，她也會穿着襯衣與嗽叭裙晃動着少女腰肢，走在如畫的夏日柔光裏。
這時我們才恍然大悟：
原來在“母親”這個身份之外，李煥英的人生本可以這樣鮮活。
但電影之外殘酷的現實是導演賈玲的親身經歷：
媽媽李煥英的人生永遠停在了2001年。因為一次意外，她從稻草垛上摔了下來，摔到了後腦，就這樣離開了人世。
那時，19歲的賈玲剛上大學，接到消息火速趕回家中卻還是沒見到媽媽最後一面。
從此，所有沒能兑現的承諾、媽媽一直想要的綠皮衣和沒來得及看的表演就都成了賈玲心中最大的掛念和遺憾。
（在彩蛋中，賈玲成全了自己的遺憾，讓媽媽如願穿上了綠皮衣）
一些平台也紛紛面向讀者推出問卷：
“如果穿越回去，你想對媽媽説什麼”
，意料之外，很多回答竟然是：“別和我爸結婚”“別為了我不離婚”“家裏再反對也要讀書”“不要忍着痛不説”“別為家庭犧牲自己”。
因為電影的契機，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重新見證了母親的生活，從而產生一種對母親的虧欠之情：
也許愧疚自己從未洞察過母親久病的痛楚，也許愧疚自己控制不住脾氣屢屢向嘮叨的她們發火，也許懊惱自己不夠出人頭地，沒能讓母親過上更好的生活……
這種虧欠之情背後，一方面是因為我們兩代人之間價值觀的斷裂，導致互相不理解已經太久了；另一方面，我們親眼見證了母親在成就家庭上作出的巨大犧牲。
因此，當這部電影把這種隱藏的情緒用如此煽情的方式呈現出來時，就成功地感染了所有人，取得了票房的巨大成功。
02她為家人奉獻了一生
卻沒人真正瞭解她是誰
而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有一本韓國小説
《請照顧好我媽媽》
提出了相似的問題。
在這本書中，作者申京淑用深情眷眷的文筆，講述了母親一次意外走失後，家人為了尋找她而重新瞭解母親的故事。
引發了母親話題的熱議風潮，並連續14個月成為各大書店暢銷榜第1名，也是近二十年來韓國最暢銷的小説之一，在全球銷出300萬冊，甚至超過了著名的《82年生的金智英》。
同時，
這本書還獲得了第五屆英仕曼亞洲文學獎，作者申京淑成為第一次獲得此獎的女性作家。
有讀者讀完後説：
“我想把這本書送給媽媽，但又擔心媽媽閲讀後像我一樣痛哭，所以有些擔心。”
閲讀這本書時，母親的形象總在眼前晃動，感覺那似乎也是自己的母親，而我何嘗不是書裏那個哭着找媽媽的孩子呢？
故事一開頭，為了和子女團聚，父親帶着母親從鄉下來到首爾。
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父親鬆開了母親的手，率先進入到地鐵車廂裏，被留在原地的母親並沒有及時跟上來，她就這樣走丟了。
更可怕的是，在這個地下迷宮一樣的地鐵站裏，母親並不識字。
也許還有一百種情況會讓母親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但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丈夫和子女都是那樣不知所措。因為母親熨帖地幫每個人打理好了一切，成為了那樣默默無聞又司空見慣的存在。
所有人開始陷入相互埋怨中，四下散發尋人啓事，想方設法尋找她。
他們追尋她的蹤跡，復原有關她的記憶……可直到這時大家才幡然醒悟，竟沒有一個人真正瞭解過她。
（圖文摘自《請照顧好我媽媽》簡體中文版：你走向媽媽失蹤的地點，那麼多人與你擦肩而過。你站在父親鬆開媽媽手的位置，仍有那麼多人擦着你的肩膀前前後後地走過，沒有人説對不起。你的媽媽茫然失措的時候，人們也是這樣走過去了。）
於是大家庭中的每個人都順着回憶，開始拼湊母親真實的生活：
“我回到故鄉，第一次用旁觀者的視角看待母親的日常。我細細打量揣摩，感受着記憶裏的母親。我想起不知何時起，母親就變了。
當成家的子女某天不宣而告地回到家裏時，母親會有些驚慌失措，為沒有來得及收拾感到抱歉。我終於意識到長大的孩子，有一天長成了父母的客人。”
（插圖來自《請照顧好我媽媽》簡體中文版）
“上次像這樣耐心地跟媽媽談論自己的事情是什麼時候呢？不知不覺間，和媽媽的對話變得簡短了。”
主人公“我”會在新年伊始年復一年的記下自己的願望，三十多行都是我開頭的句子，然而全部計劃中唯獨沒有陪媽媽。
那麼媽媽呢？我去問過她還有什麼沒完成的願望或者想做的事嗎？
寫下這些句子的時候沒有意識到，但是媽媽丟了後回頭再看，才發現——
母親是在“我”的忽視和遺忘中走失的。
而對於丈夫而言，妻子早已在他的心裏走失了，就連偷偷去南山洞孤兒院做義工已經十年了，丈夫卻什麼都不知道，他甚至懷疑丟失的妻子真的是自己認識了50年的樸小女嗎。
當我們跟隨作者一步步進入母親的內心世界，赫然發現了一個真實的母親。
母親真的愛做飯嗎？我們每個人都吃着母親的飯長大，卻很少會去想母親是不是真的熱愛做飯、熱愛廚房。
“有時真的很煩，感覺廚房就像監獄。”這才是天下母親的心聲吧。
她們一輩子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什麼説不的權利，只是默默地消耗着生命。值得嗎，媽媽？
（圖文摘自《請照顧好我媽媽》簡體中文版：媽媽兩手空空，在首爾站等待回鄉下老家的夜班火車。媽媽疲憊的樣子總是刺激他產生新的鬥志。）
03媽媽：如果能重來，希望你做自己吧
她的一生都在為家人犧牲，最後卻失蹤了。
這場地鐵站裏的走失，難道是母親蓄謀已久的出走嗎？失蹤的母親還會歸來嗎？我們不得而知。
因為申京淑沒有在書中寫出回答，
“我想留下餘地，母親只是失蹤了，還有找到的希望。”
這個渺小的希望也是留給每一個人反躬自省的餘地，不要等到母親真的不在的時候再去後悔。
談論起創作這個故事的初衷，申京淑説《請照顧好我媽媽》是她醖釀時間最長的作品。
初中畢業後的一個晚上，媽媽坐火車送她去首爾，發現媽媽疲憊面容的她在心裏暗許，
“如果以後能當作家，要寫一篇很漂亮的文章獻給媽媽，當時在心裏種下了這個種子。”
七年後她正式成為作家，創作每個作品時總想起16歲的許諾，然而直到成為作家25年後，這個許諾才終於兑現。
“主要是在這過程中，我對媽媽的想法完全改變了。”
申京淑説，“原來我覺得獻給媽媽的書肯定要很漂亮、很美麗。但我發現媽媽這個人並不是只是開心、幸福的，她也有許多的悲哀、痛苦與苦衷。媽媽沒有我想像得那麼完美，她內心也很脆弱，但是為了家庭與孩子要掙扎着變強。
所以我內心有掙扎——到底要怎麼寫呢？
等到真正寫小説時，我是跟着自己心裏的想法去寫的，沒有包裝或誇張，而是去分析她，瞭解她。”
從16歲的少女成長成50歲的成熟女性，在真正瞭解了媽媽後再來完成這本書，申京淑説，“總的來説，這是好事。”
（圖文摘自《請照顧好我媽媽》簡體中文版：頭痛似乎要把媽媽吞噬。她的活力和生機被急速耗盡，卧牀時間越來越久。）
不止是我，不止是你，相信每個人都能從這部作品中看到自己母親的故事。
她們出生在無法主宰自己人生的年代，成為“母親”後意味着湮滅自我，忘記少女時代的夢想和為家庭、兒女奉獻一切。可她們仍以難以想象的堅韌，繁衍出更多的愛。
等到她們的子女長大了，見了更遠方的風景，開始嫌棄她們的笨重、嫌棄她們嘮叨的牽掛和陳舊落後的觀念，她們只能像空殼一樣，站在今日這般模樣的你我的身後，我們習慣性地依賴她卻也漸漸開始推開她。
韓國作家李笛説，
“這是令人心痛的故事，給猶然未晚的人以大驚醒，給悔之已晚的人以大安慰。”
從現在開始，從這本書開始，傾聽她的故事，珍惜轉瞬即逝的時間，一切都還來得及。
如果能有重來的機會，希望全天下的媽媽都能勇敢地、好好地做一回自己。
作者：【韓】申京淑
出版社：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出品方：磨鐵·大魚讀品
譯者：薛舟徐麗紅
出版年：2021-4
這是我們每個人的故事。我們拼盡全力，離開家鄉，一路成長，卻終於長成了父母的客人。
這也是我們每個人的母親的故事。命運讓她出生在無法主宰自己人生的年代，她逐漸忘記少女時代的夢想，成為“母親”，為家庭和兒女奉獻一切，湮滅了自我。可她以令人難以想象的堅韌，繁衍出更多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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