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夢馨 王洪濤 劉濤 逄春階
巍峨泰山玉皇頂東南摩崖上刻着四個字——“昂頭天外”,讓人心生天高地闊,吐納風雲之嘆。
在泰山腳下長大的王光忠,每每從這四個字裏汲取能量。只上了七年學的他,始終迷戀着這樣一片“風景”:温馨校園裏有開心的笑臉、開懷的笑聲,有健康向上的身姿,有矯健的步履,有自尊、自信、帥氣、陽光……
王光忠從1994年開始擔任新泰市周家村黨支部書記時就投資辦教育,後來成了福田社區黨委書記更是掛心教育。讓他欣慰的是,二十多年來,1200人的社區,走出了400多個大學生。正當幹得風生水起時,他主動辭去社區書記職務,擔任社區投資的福田教育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秉承“做良心教育,辦放心學校”的教育理念,確立了“創建全國一流名校”的辦學目標。
6年過去了,年已花甲的他感覺心中的那片“風景”越來越清晰。
他更願意成為孩子們的“背景”
“60後”王光忠最開心的,是跟小學四年級學生比身高。
“站到孩子堆裏,找不到我。我一米六二,他們都一米六三四。俺這裏的孩子普遍比同齡人高三四釐米。”王光忠自豪地説。
孩子們早餐的稀飯,是骨頭湯做的,廚師早晨三點鐘開始熬湯,熬三個小時,熬到找不到肉,然後放上菜葉,加米麪。“早晨這頓飯,要吃好,長身高。”這個福田教育的“大家長”,説的都是家常話,卻句句有味道。
食堂採購上有個硬性規定,低於350斤的豬不能進食堂。
負責採購的周家偉最頭疼的事兒,就是買不到足夠斤兩的豬。
豬價飛漲的那段時間,可把周家偉愁壞了。他天天往外邊跑,寧肯多花些錢,也不能買一些缺斤少兩的次品。
每天凌晨四五點鐘,周家偉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菜市場買菜,雷打不動。選好新鮮的菜,盯着師傅裝上貨,等回來卸貨時,他還要再查驗一番。雙保險把嚴了,周家偉才算完。“不管買什麼食材,都要親自驗貨。要好的不要便宜的,要有營業執照、有檢驗報告的,最放心。”
夏末秋初,一場大雨澆滅了所有暑氣。我們在靜悄悄的校園裏漫步,“咯咯噠”的雞叫聲,此起彼伏,從操場北側傳來。
這裏有兩個雞窩棚,雞是常滿的,等到第一個雞窩棚裏的雞吃完了,周家偉就趕緊到山上的養雞場去採購。新買的草雞,不急着送進食堂,而是等上兩個月,這兩個月裏,每頓喂上玉米花生餅,等雞身體裏的激素、毒素基本消除後,才能進入後廚。
“人家把孩子送到這兒來,不説別的,吃得放心嗎?我們進的油都是品牌油,麪粉都比普通麪粉廠進的一斤要多四分錢。每一個菜葉,我們都留樣。”王光忠一字一頓,説得懇切。
每週開一次小會,已成了食堂86名員工的慣例。例會核心主題永遠都是食品衞生,每當這時,周家偉就會不厭其煩地提醒,指甲是不是該剪了,頭髮有沒有嚴嚴實實地藏進帽子裏。隱患在細處,在小處,在暗處。
在教育園區,沒有一家超市或小賣部,連校門口的小吃攤位也尋不到蹤影。
為讓學生們吃好三頓飯,食堂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向他們發放調查問卷,徵集學生最愛吃的菜,食譜會提前一週公佈出來,
左智文今年中考以優異成績考入新泰一中。他最開心的事,就是看到食譜中出現自己最愛的大雞腿。在福田四年的時光裏,食堂的肉、菜和湯,某種程度上也成了他的一種“小期待”。
學校是一片淨土,淨能生輝。王光忠更願把自己當成孩子們的“背景”。
他把自己的根“扎”到了校園裏
個頭不高,微胖,一個不留意,王光忠就能淹沒在人羣裏。
每天他都騎着電動車或開車,早上五點就來學校,從幼兒園到小學再到初中,先繞一圈。看看水龍頭,看看草坪,看看門把手,校園裏的每一點細微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晚上,等到住宿的同學都休息了,他才離開。
一年365天,他多數時間都耗在這裏。像校園裏一排樹中的一棵,他把自己“栽”到了這裏,把根“扎”到了校園裏的角角落落。
褚士愛是學生公寓的管理員,原來在新泰電纜廠做後勤管理。王光忠專門把她聘過來,“這跟進食材選周家偉一樣,都是最不能馬虎的崗位。”
學生公寓裏都安裝着空調,五張疊摞牀,牀都是紅櫸木的。王光忠摸着牀板,看着疊得整齊的被子,説,這乾乾淨淨的一切,讓他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軍營:“從小培養好習慣,一生受用。”
我們在公寓裏參觀。王光忠晃了晃一個疊摞牀的上牀梯子,對褚士愛説:“螺絲鬆了,得緊一緊。”褚士愛趕緊記下了。
王光忠是個“老煙筒”,過去每天得三包煙。福田實驗小學萬宏校長回憶,還在社區的時候,沒有一次見他的時候他不在抽煙。但是來了教育集團之後,説戒就戒了。
“你説要是家長來學校,看到地上有煙頭,他們不得想,這是老師抽的還是學生抽的?”王光忠説。
從退伍軍人,到建築工頭,後來成為社區黨委書記,眼前這片佔地近300畝的校園是他現在的精神歸宿。
從一片荒蕪,變成如今林立的現代化教學樓,從最初的新泰市福田學校,衍生出福田實驗學校、福田實驗小學和錦繡福田幼兒園。這北靠金斗山,東臨青雲山,西望蓮花山的地方,正是王光忠日日渴慕的“風景”之所在。
把心血傾注在這片土地上的王光忠,創辦教育集團,實現從學前教育到中學教育在社區的全覆蓋,這一善舉,讓他成為全國新農村建設典型人物,山東省勞動模範,山東省富民興魯勞動獎章獲得者、省人大代表,登上了2018年12月的“中國好人榜”。
走在福田校園裏,稍微留意一下每層樓的角落,每條走廊的兩側,都能看到驚喜。李大釗、方誌敏、劉胡蘭、董存瑞、黃繼光、王二小、王璞、雨來、張嘎、海娃、“小蘿蔔頭”等英雄畫像和事蹟,巧妙地設置在合適的地方,自然而又順眼。
在這所寄宿制學校園區裏,下了晚課,睡覺之前的這段時間,學生們都可輕鬆地觀看一部紅色電影。
“六一”前夕,他們精心編排選送《唱支山歌給黨聽》《女紅軍的故事》《花開新時代》等優秀節目,參加山東電視台“六一”聯歡晚會錄製拍攝。
今年為慶祝建黨100週年,學校特意邀請全國著名藝術家、國家一級演員孫淑香、錢志剛等到校,與學生聯歡,讓孩子們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
“紅色教育是一種很好的教育資源,這個寶貴資源已經揉進了福田教育的底色中。”新泰市教體局教科研中心主任陳緒偉説。
辦學源於吃過文化少的苦頭
回想五十多年前自己上小學的經歷,王光忠總是唏噓不已:“教室是土屋子,透風撒氣,冬天都凍得伸不出手,課桌的桌子‘腿’都是用墳磚壘的,桌面都是棺材板子。”
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地處新泰市城區邊緣的周家莊村,低矮、破舊的土坯房裏冒出的炊煙,速寫着苦澀的日月。
王光忠,同村裏許多年輕人一樣,雖不甘沉淪,卻也無望,日復一日地苦挨着。
“老的喂個雞,請媒人給兒子找媳婦。”王光忠給我們翻譯這句話的意思,“過去家裏窮,父母要養個雞,請媒人吃,自己不捨得吃呀,為的是讓媒人給兒子找個媳婦。這就是當年的真實狀況。”
王光忠在家排行老大,有三個弟弟、一個妹妹。日子緊巴,他只念了七年書,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踏進大學門。
周家莊過去沒有一所像樣的學校,村裏很難找到幾個識字的人。直到1973年,才建起了一所較為正規的小學,但由於村民對教育不重視,入學率一直很低。到1999年合班並校,學校被合併到了駱家莊聯小,孩子上學更不方便了,有的乾脆早早輟學,幫大人打工掙錢。
王光忠看着這一切,感到痛心。
到部隊這個“大熔爐”裏煉了4年,這是王光忠的幸運。他喜歡軍營,喜歡軍樂,至今愛在校園裏播放閲兵曲,就是從小訓練孩子“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勁兒。
當年在部隊,老王靠着自學,掌握了一些技術,獲得過“二級技術能手”稱號,還6次受到嘉獎。但王光忠心裏頭清楚,要取得同樣的成績,自己比別人付出的更多。
要是當年讀了更多書,情況肯定會好一些,他常常想。
1984年,王光忠退伍回到老家。他從一個建築工程的打工仔做起,幾年後,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建築施工隊。
村裏人羨慕之餘,也對這個小夥子刮目相看。可正當事業開始紅火時,他突然在村委換屆時站了出來,那是在1993年年初。家裏人都很不理解,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去費那個心力幹什麼?
他們不知道,回村的這幾年,王光忠心裏常想着一件事,自己是通過打拼逐漸掙着錢了,可村裏人大多還是過着一貧如洗的生活。這成了他的心結,不管怎麼説要大家夥兒一塊富才行。他當着老少爺們的面,説出了自己樸素的願望,不負眾望以高票當選為村委副主任,一年後,當上了村黨支部書記。
帶領大家夥兒致富辦企業,不到十年的光景,村裏的經濟實力一下子躍居街道辦事處前列。
2004年6月,周家莊村正式更名為福田社區,王光忠也成了社區黨委書記。王光忠選定以“福田”命名社區,就是要把這裏建成幸福田園。福田帶鋼廠、電線電纜廠、福田順達運輸公司、福田建築材料公司、福田鋁合金加工廠等一批項目拔地而起。日子越過越紅火。
但與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多了,王光忠發現了一件事。福田人在外面工作的太少了,很難遇到家鄉的“熟人”。讀書的人少,“考”出去的人就少了。
要讓村裏的孩子走出去,村裏必須得有好學校!
不能再讓後代吃文化少的苦頭。
這片風景終於有了“草圖”
2002年,村裏經濟稍有起色時,王光忠決定建村裏的第一所學校。可學校建在哪裏?一時沒有合適的場地,他把目光投向了村裏的兩層辦公樓。
把辦公樓拆了,改建成4層的高標準教學樓,能容納20個教學班、學生600餘人。當年秋天,不僅福田的孩子全部回到社區就讀,駱家莊聯小也併入該校,周家莊小學被正式命名為新泰福田學校。
2004年,經上級驗收認證,新泰福田學校一舉成為山東省規範化學校。周邊的西關小學、城北聯小也陸續合併至新泰福田學校。隨着學生人數增多,原有校舍已無法滿足正常的教學需要。
時隔幾年,相似的劇情再次上演。剛剛建成的社區辦公樓恰在新校址的規劃區內,拆!4000多平方米的辦公樓倒下了,2012年,嶄新的福田幼兒園、福田小學投入使用。
2014年,在崗位上奮鬥了二十多年的王光忠主動辭職,把社區班子交給更年輕的人。退下去之後,他想集中精力辦學校。他理解的教育應該具有普惠性、公益性、公正性、長期性,如春雨潤花、清渠溉稻。
2015年秋天,社區裏的老黨員周英俊正在辦公室裏編寫《福田社區志》,王光忠過來找他聊天。聊着聊着,他指着新泰福田學校東邊的一片空地,對周英俊説:“我還想着,把咱們村裏的教育更進一步。”
社區的孩子小學畢業後只能到市裏幾所中學去讀初中,初中學校班額過大,孩子往返也不方便。光有幼兒園和小學還不夠,要建中學,打造福田教育集團,在家門口就能享受高質量,全覆蓋式的教育。
王光忠指給周英俊看的80多畝土地,本來用於規劃建設高層商住樓,預估建成後將增加集體收入近2億元。但王光忠跟社區黨委協調,決定就用它來作為新建福田中學用地。
説幹就幹。10月份,施工隊就開始清理地基了,第二年8月完工。看着拔地而起的三萬三千平方米的教學樓,周英俊打心眼裏佩服這個後生。
學校建好了,可校長和老師從哪裏來,周英俊想想就覺得“忒愁人了”。王光忠也犯愁,“我能當好‘後勤部長’,可我當不了校長。我建好了‘廟’,還得請來‘神’,還得有會念經的和尚。”
這時候,他想到了一個人。
他們走進了這片“風景”
在新泰教育界,王悦升是個名人。
1989年,還不到30歲的王悦升開始擔任新泰市市中辦事處第一初中的校長。當時第一初中在同類學校中倒數,王悦升用一年時間,把這所學校領進了第一方陣。1998年,王悦升被破格提拔到市直學校——新泰市第一實驗小學擔任校長,當時這所學校也是個爛攤子,他又用一年時間,讓學校脱胎換骨,成為新泰名校。2009年,王悦升又被任命為新泰市實驗中學校長。哪個校長崗位都幹得有聲有色,他成了全國骨幹校長、首屆泰山十佳名校長。
2013年9月,53歲的王悦升按規定離崗。長期超負荷的工作,讓他就像一隻繃緊了弦的陀螺,想停都停不下來,此時的王悦升心情突然一下子放鬆下來。他甚至想好了退休後的安排:鍛鍊鍛鍊身體,讀讀家裏的藏書,練練書法,陪陪家人……
就是在這個秋天,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王悦升接到王光忠的邀請,請他到福田學校來。
王悦升和王光忠算是老相識,他很早就知道王光忠是痴迷教育的社區書記。但真正接觸,才發現比他小一歲的王光忠,不僅僅是痴迷,而是有着更透徹的感悟。
新泰是杞國故里,有人口140多萬,王光忠跟王悦升提起了“杞人憂天”的典故:“都説我們的老祖宗杞人是‘庸人自擾’,為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而擔憂。可我覺得常擔憂,也有好的一面。甭説別的,你想想,如果我們的孩子們不能好好讀書,將來會是什麼樣子?你擔不擔憂?”
王悦升咂摸着王光忠的話,沒有接茬兒。
王光忠起身打開窗子,窗外正是剛剛建起的教育園區:“這片地,要蓋上商品樓,肯定能賺一筆大錢。可錢花了,就沒了;建成學校,也許社區無錢可掙,可我覺得值!要建咱就建全國一流學校!”
聽到“全國一流”,王悦升心裏有些振奮,自己從事教育這麼多年,怎能不為這番話感動?王悦升終於明白了王光忠的良苦用心,一口答應了下來。
王光忠當過兵,兵貴啥?神速!他放手讓王悦升校長率領優秀管理團隊,用兩年時間從全國重點師範院校引進200名優秀人才充實教師隊伍。每年王光忠都帶隊去山師大、曲師大、聊大等高校招聘優秀畢業生。
一句話,王光忠和王悦升,都迷戀心中的那片“風景”:辦放心教育,埋頭打造育人高地。
掛在這片“風景”上的問號
“一個社區老書記能辦好學校嗎?”
大家夥兒雖然嘴上不説,但心裏都打了一個問號。
七年級語文老師曹淑軍,在2016年福田教育集團新建時,被選派到福田實驗初中。此前,他已經在一所鄉鎮中學待了26年,要不要轉換賽道,確實經歷了一番思想鬥爭。
乍聽到“創建全國一流名校”的口號時,曹淑軍有些意外,甚至不敢相信,一個小縣城裏的學校,竟然要衝擊全國一流?
頭一批招生,意料之中碰到了困難。一所新學校,沒有任何成績來證明,就像一張白紙,憑什麼説話?福田當時索性不設任何入學門檻,只要報了名,都要。結果,第一屆只招了108名學生,入學測驗時,有的學生數學成績甚至是個位數。
曹淑軍回憶,王光忠當時態度很堅定,就算只招來一個,也要把學生教好,不管怎樣,先把自己的實力證明出來。結果,一年之後,平均分馬上提到了一百多分,高得讓人不可思議。以前的同學、同事聽説了都跑來問他,這成績是真是假。
雖然成績高是喜聞樂見的事,但一些學生家長心裏卻沒底了。家長劉君就有些打鼓,畢竟頭一年是學校自己閲卷,成績裏有沒有摻雜水分呢?
結果,第二年,統一閲卷後,成績就切切實實地打出來了。今年剛畢業的一屆學生,237人全部升入了高中,全市前300名裏,福田學校畢業的,佔到了28人。這對於一所建校不久的學校來講,不能不算是一個奇蹟。
王悦升説,在新泰福田學校,我們要的是全面發展的成績。初中升高中只考語文、數學、英語,但我們要求全面學,語、數、英是“強化”,(物)理、化(學)、政(治)是“硬化”,音、體、美、衞等課程是“量化”,每門課都不放鬆。這樣學生的潛力大,後勁兒足,未來選擇餘地也大。
最好的河流是“交流”
王光忠有個執拗的想法,老師、家長要和孩子們一起成長,進了福田,素質就要提高一截兒,言談舉止,就要不一樣。
他組織老師到食堂陪餐,讓學生養成節儉的習慣。
有一次,一個學生盤子裏剩了咬了一口的雞蛋、半塊饅頭,正要去扔。王悦升校長看到了,叫住他:“哎,別扔。”説完拿過剩雞蛋和饅頭,吃了。
學生看着心裏很不得勁兒,立馬哭了:“王校長,對不起。”
“誰最乾淨,孩子啊!吃你們的剩飯不髒。”王悦升替孩子抹去眼淚,行勝於言地講了一個道理:“粒粒皆辛苦。”
學校舉行升旗儀式講話,從前是校長講了副校長講,然後老師講,王悦升更多地是讓學生講。升旗儀式後,還要一起背誦經典,老師、學生,有時還有家長比賽着背。“《道德經》81章,我和第一屆學生一起能背到50多章。”王悦升笑着説。
有道是,天下的河流千萬條,最好的河流是交流。對學生如此,對老師更是這樣。不管從教多少年,成長的步子不能停下來。
學校會隔三岔五地組織老師去北京十一學校、深圳南山外國語集團等名校交流、學習經驗,讓老師們看看外面的世界。一些教育名家也會不定時地進校園,作報告。小學語文老師韓明方説,聽了專家講《鋪滿金色巴掌的水泥道》示範課,茅塞頓開,醍醐灌頂。
從教年齡更久的曹淑軍也有同樣的感觸,教了20多年書,他感受到深深的職業倦怠。來福田的那年是45歲,本以為事業快到盡頭,沒想到過來之後勁頭兒好像更足。“王書記、王校長都60多歲了,你看他們還堅持在崗位上,這也是一種無形的力量,自己正當壯年憑什麼倦怠呢?”曹淑軍説。
讓孩子們“學會放鬆”
新泰地方話中有個詞“惡英”,應該是“噁心”的意思。
王光忠説:“不能讓孩子學習學‘惡英’了。”有些孩子剛入校,有厭學心理,按他的看法,就是讓家長和老師們逼得學“惡英”了。這是妨礙學習的癥結所在。
怎麼辦?減負!
作業要適量,在兩節晚自習的時間裏能完成,學生絕不帶着一點兒作業出教室。宿舍裏不設桌椅,進來就是睡覺的,足足保證九個半小時左右的睡眠時間。
學會放鬆是學生們的一門必修課。學校會根據學生興趣,不定時組織書法、美術、音樂競賽等。老繃着一根埋頭學的弦,這可不行。還有,絕不擠佔音、體、美等課,這些課程,還有一個大功能就是讓孩子們“放鬆”和“學會放鬆”。
老師也得放鬆。少開會,開短會,不隨隨便便地讓老師加班加點,給老師留出完整的休息時間、孝敬老人的時間、關心家庭的時間。王悦升説:“老師走出校門,騎上摩托車的那一刻起,就把學校的事兒忘乾淨。”
學生和老師都放鬆了,家長的擔子也就輕下來了。學習任務在學校已經抓好了,敦促孩子做作業的額外負擔就沒了,親子關係也更融洽了。
“學習也好,工作也好,不是時間泡的,只有充分地休息,放鬆了,才出效率。磨刀不誤砍柴工。”王光忠説。
看着鼓樂、舞蹈、武術、跆拳道表演,六一前夕,前來福田教育調研的新泰市委書記劉欽海很是感慨,立德樹人,全面發展就應該從點滴抓起,埋頭學,還得開心學。
家長趙敏剛把女兒送到福田時,壓根兒沒想到女兒能取得現在的成績。自己平時工作繁忙,抽不出時間來照料,這所新泰市內唯一允許半寄宿的學校,就成了不二之選。
每次放學回家,女兒天天唸叨着昨天學的太極,今天學的長笛、手風琴,明天要學的排球。趙敏也擔心,這麼多課外活動,會不會影響學習成績?
四年下來,孩子竟然培養起了不少興趣愛好。更讓趙敏驚喜的是,女兒的文化成績也一步步往上躥,去年初中畢業後,進入了新泰最好的高中就讀。
像是破了繭殼,完成了一場華麗的蜕變,家長趙敏數次想起來都會感謝自己當時的選擇。
一樣的情懷,一樣的“風景”
“地理猶天理、心田即福田。”福田的特別,很多很多。
最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就是,王光忠擔任教育集團董事長,卻不在這裏領一分錢工資,還自掏腰包為全體教師定製了四季正裝。
大傢伙都説,“黑臉”抓教育的王光忠,卻是個熱心腸。
董祥美是四年級的語文老師,今年五月份的時候,檢查出來身體不太好。她説,那是一個週末,她去北京做複檢,王光忠不知怎麼聽説了這件事,馬上打電話給她,説“小董,你看是需要錢,需要人,還是需要車?有需要幫忙的都吱一聲”。
回憶着,董祥美聲音有些哽咽。
考慮再三後,她選擇了保守治療,七月份住進了醫院。王光忠聽説了,又特意叮囑,有事就説,咱有什麼能幫上忙的一定幫。過後馬上派了學校領導去探望。
“我出院回家後,王書記特意帶上禮品、鮮花和慰問金到家裏去。咱作為一名普通老師,能讓人家惦記着,這能不感動嗎?”董祥美説着,擦了擦眼淚。
2019年暑假,韓明方老師剛生完二胎,離產假休完還有半個多月時,就提前來學校報到。在校長辦公室裏,正説着話,王光忠推門進來了,見了她第一句話就是:“這麼快就來上班了。”
韓明方心裏很驚訝,因為生產完胖了一圈,班上的學生都差點認不出自己來,沒想到王書記還記着自己的情況。
這位管着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大家長”默默關心着福田所有人的成長,讓福田真正變成了他們的家。
疫情期間,家長不能進園區,只能把孩子送到東路口,但離教室還有400米。集團專門買了觀光車,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寶寶巴士”。“事兒很小,但是很暖孩子的心,更暖家長的心。”錦繡福田幼兒園園長靳餘麗説。
第一屆學生去會考的時候,王光忠站在學校門口送他們,看着孩子們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我那心啊,酸溜溜的,就像嫁閨女。六十歲了,眼窩咋這麼淺?滿心裏祈願孩子們,開開心心,像撐杆兒跳,鉚足了勁兒,騰空一躍。”
我們採訪了今年以優異成績考入新泰一中的學生常寬的媽媽劉君。劉君説,常寬選擇了福田,他有個要好同學成績比他好,人家選擇了另一所學校,每週末還要上校外輔導班。可常寬沒有校外輔導。這次中考,他的同學考得很不理想。“我不經意地聽到這倆孩子聊天,他們在聊學校老師的區別,常寬説到自己老師的故事,如數家珍……”
學校就應該是告別時還留戀的地方,而不是討厭的地方,傷心的地方;留下的記憶應該是温暖的、美好的。
王光忠説,所有這一切都離不開各級領導特別是新泰市委、市政府的支持,他迷戀的那片“風景”,還應該更好一些。目前正在籌建一個投資兩億元的高檔音樂廳,還有藝術訓練場地,邀請國內頂尖級的藝術人才加盟。到時,福田教育集團的孩子們,還有新泰市的孩子都能在這裏每週免費看上5D電影。他沉迷的這片風景裏不能沒有旋律啊!
為了這片“風景”,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困難,所有的辛酸,他都可以扛;所有的誤會,所有的誤解,所有的寂寞和煩瑣,他都可以承受。他不是教育家,但是他的理念已經跟著名教育家陶行知的理念吻合:“捧着一顆心來,不帶半根草去。”
(作者為本報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