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縉雲山:火與燈匯成“人”字

  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龔阿媛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馬宇平

  楊元凱希望火燒得快一點,離他再近一點。

  四號隔離帶,是阻擋山火進入重慶縉雲山的最後一道防線。這位武警重慶總隊機動支隊的班長,站在3號點的小山坡上,帶領着6個隊員架着水泵,等火從懸崖底部竄上來。

  火從兩個方向來。西側的山火已經燒了四天四夜,虎頭山最初的三個起火點,經過不斷復燃,燒過了城門洞、馬鞍山,直逼縉雲山。森林發出噼裏啪啦的灼燒聲,越發清晰,楊元凱目測,火距離他只有20米了。

  此時是8月25日19時40分。

1.

  20時37分,在第四號隔離帶的起點處,順着東南風,雲南的森林消防員點燃枯枝,又添了一把火。

  在他們的設想裏,當晚的東南風會引着隔離帶點燃的火,與馬鞍山燒過來的火相撞,“火攻法”使得結合部缺氧,從而失去燃燒條件。

  使用這種消防員教科書裏的滅火法,是當天下午四點之後才決定的。臨近太陽落山,重慶開始起風,指揮部的官兵發現,遠處的濃煙背對着縉雲山往起火點飄了。雲南省森林消防總隊提出“以火攻火”,接下來幾個小時的風向經過氣象局專家的印證,非常適合採取這一策略,指揮部當即決定反守為攻。

  “等滅這場火太久了”,楊元凱焦急地想早點結束這場戰鬥,同時他又用水泵打濕面前的樹梢,儘可能地延緩山火的蔓延速度,為後方爭取更多安全時間。

  他們白天剛在馬鞍山結束與山火的搏鬥,下午1點趕到隔離帶。等待他們的是十個多小時的戰鬥。防化洗消專業的楊元凱接到任務,要求他們在兩個小時之內,把出水管從隔離帶的起點,鋪設到4號點位。

  四號隔離帶自下而上,依次被分為6個點位,兩個點位之間的直線距離平均為150米,全程海拔接近1000米。隔離帶上有超過七十度的坡、懸崖、和連綿起伏的黃土地。

  楊元凱一行人背了十個麻袋裝的共900米消防水帶,卻遠遠不夠。

  最終,他們用了1500米的消防水帶完成了四個點位鋪設。有600米消防水帶,是依靠隔離帶上站成縱隊的志願者,通過接力傳遞到他們手中。這為他們爭取了更多的時間,楊元凱和戰士們按時完成了任務,保留了體力。

  北碚區青年志願者協會的楊澤旭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8月25日0點整,他們發佈了招募志願者倡議書,很快在微信公眾號的閲讀量突破十萬。當天他們就招募到8600餘名符合要求的志願者,他們甚至來不及趕製往常志願服務的“紅馬甲”,只能發放統一標識貼在袖口或胸前。

  李雅雪凌晨兩點看到倡議書就報名了。她曾在西藏當兵時,做過衞生員,可以進行基本的急救清創工作。她加入了醫療志願者羣,羣裏彙集了各大醫院的醫生護士,包括獸醫。一個醫生申請在隔離帶值夜班,他凌晨4點必須往回走,醫院早上7點左右查房,他趕回去看兩個重要病人。

  李雅雪看見下午發佈在羣裏“急需四名男醫生”的消息,晚上這條消息的截圖還在朋友圈裏被廣泛傳播。燙傷膏短缺的消息一發布,留下聯繫方式醫生的電話被打爆了,晚上還有朋友問她需要不。

  重慶人都惦記着山火,志願者報名人太多,一位開網約車四十歲的退伍老兵,沒能選上。

  一位做了多年消防節目的編導,第一時間捐贈了家裏囤的飲料和泡麪。在山腳的物資集散中心,他看到現場搬運的志願者有100人左右,遠遠超過了微信羣裏“需要30人”的招募目標。一台物資車來了,幾十個人跑過去,志願者們開玩笑“和搶生意一樣”,“腦殼不靈光,業務都拉不到”。

  一位做生意的老闆,看見現場人員管理有些混亂,立馬召集了現場的5個人,讓他們分別管理30個人,要求大家做到不堵馬路,不添麻煩,隨叫隨到。

  張俊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加入了摩托車大軍。他在摩托車圈子裏有出名的稱號——“二饅頭”、騎“125的大神”。2019年他用一輛豪爵摩托車,在重慶舉辦的中國摩博會上,萬人面前耍特技而出名。他從十幾歲開始騎摩托車,後來開大貨車、買賣二手車、給摩托車品牌打廣告、晚上還兼職跑摩托車賺錢。北碚區摩托車起步價6元,一晚上他總能賺個幾十、上百元。

  8月21日晚,他召集了十多個熟悉的摩托車友前往第一個起火點,虎頭山。譚玉濤接到他消息時,已經結束了晚上9點半的廚師工作,正在跑摩托車賺外快,當時他剛賺到二十多元。兩人是十多年的好友,一身短褲短袖,踩着拖鞋就趕去了火場。

  第二天早上8點,他發送了一條需要摩托車騎士志願者的抖音,很快有超過60萬的觀看量。他的電話被打爆了,騎車的時候都需要騰出手接聽電話,有些是志願者邊報名邊問火場地址,有些是捐送物資。他顧不上一條條回覆,之後的每一次召集消息他都發在朋友圈或是抖音上,廣而告之。

  私家車、摩托車、越野車都加入進來了。三種車型在馬路、山路、土路上接力,在各個物資點之間運送物資、接送志願者、救火官兵。

  這些交通工具也不能讓大家完全抵達火場點,技術好、膽子大、開着越野摩托車的騎手勉強可以騎到隔離帶的第二點位,但這樣的情況並不多。大多數時間,志願者只能扛着物資向上攀爬。

  決戰當天,楊澤旭觀察到,現場志願者有三四千人。他和600多名志願者在隔離帶上排成人牆,手遞手地把需要的物資運送到最前線。一名志願者回憶,從下午4點到凌晨2點,這種傳遞沒斷過。空氣裏瀰漫着粉塵,路上的浮土把腳背都蓋住了。

  晚上,志願者戴着頭燈站在隔離帶靠近縉雲山脈的一側。四號隔離帶橫在志願者與救火官兵之間。最寬的地方超過上百米。

  火越來越近了。官兵們帶着水泵與熱浪正面交鋒,另一側的志願者也不敢掉以輕心,他們需要關注是否有火星被風吹過隔離帶,從上空落下,一旦出現這樣的火星,需要第一時間用滅火器滅掉。

  一邊是救火官兵面前紅色的火焰,一邊是白色的燈光人牆,兩條線從隔離帶低端最寬闊的位置,向山頂匯合,形成了一個“人”字。

決戰縉雲山:火與燈匯成“人”字

  2022年8月25日晚,重慶救援人員築成“滅火長城” 守護森林最後一道隔離帶防線。人民視覺供圖

2.

  21時15分,“反攻”過去半小時。

  火終於從隔離帶低處,自下而上,竄到了3號點位,距離楊元凱不足10米。他們面前形成一堵火牆,只見滾燙的紅光與濃煙,火星落在頭上、身上,熱浪把他們烤得通紅髮燙。

  透過濃煙,楊元凱瞥見蓄水袋中,水只剩下三分之一。手裏靠汽油發動的水泵已經滾燙,他感到了害怕。

  決戰當天,隔離帶高處點位的水和滅火器一度短缺。

  志願者陳正乾走到5號點時,已經沒有物資讓他們向最後一個點傳遞了。等不到物資的時候,他們只能反覆徘徊在五號點附近的區域,尋找黃土裏被掩蓋着的水和滅火器。如果幸運找到沒有喝過的水,他們就會留給前方的官兵,喝過的他們用剩餘的水打濕毛巾或是淋在身上防止中暑。一個老先生口渴,在旁邊的土裏,刨出七八個瓶子,才勉強湊成一瓶水。

  人越往上走越少。

  陳正乾一行15人,在最初的物資集中點,被安排直接支援5號點。從4號點到5號點,是隔離帶上兩側距離最窄的一段,總攻前指揮部考慮到安全問題,已經撤走了大批志願者。他們剛走上隔離帶,同行中的3個人被拉進旁邊的森林裏去撲滅火星。

  除了保證山上物資暢通供應到各個點位,志願者們對隔離帶進行最後一次檢查,容易起火的東西要清理乾淨。決戰前一個小時,隔離帶被排查出一個空白區。楊澤旭緊急集結了200名專業志願者,他們到達時,明火已經燒到離空白區十幾米的地方。志願者需要跳下一個約5米高的坎,砍淨附近的雜草樹枝,清出約20米寬,三四十米長的區域。天色已黑,那個區域長滿了草,無法判斷下面是否有深溝,沒有人猶豫,拿着鐮刀,一窩蜂地往下跳。

  有人暈倒在半路。一個志願者醫療羣統計的數據,決戰當天中暑的人最多,其次是燙傷。

  冰塊,在騎手們的背篼裏滾動。消防官兵把冰塊包裹進毛巾,緊急降温,防止燙傷、中暑。

  8月23日,北碚區一家飲料廠的老闆鄒銀銀自費買了160塊冰。他不知道該送到哪裏,發朋友圈等人聯繫。當天,他接了500多個電話,有人將他誤傳為收取物資的負責人,並轉發了他的手機號在社交平台上。

  他嘗試過在朋友圈澄清,但沒有起到作用。被鬧烏龍的還有孫黎,他原本只是到鄒銀銀的冷庫捐冰,他在兩家制冰廠買了160塊冰。結果,他被“凍”住了,被志願者封為“冰塊團團長”,成了冰庫物資點的總調度。

  一個阿姨對孫黎説,需要的話,可以動員全小區用礦泉水瓶凍冰塊給山上救援的人。某明星的粉絲也送了兩車冰,“愛豆的家鄉不能燃”。也有“網紅”沒直播,搬了300多塊冰,一塊冰五六十斤。有志願者的車被冰水泡了,自費修好,然後又跑來送。

  愛心人士送來的冰塊越來越多,鄒銀銀不得不把自家的雪糕轉移到別的地方去。再後來,志願者也來幫忙搬冰,量少的冰放進私家車後備箱,量多的車廂裏也塞。數十噸的冰塊“坐”着私家車、出租車到物資點,再“騎”着摩托車上山,最後一段最陡峭的山路由人背上去。

  歇馬街道管理物資的工作人員全弘豔五天時間裏,接到了2000多通電話,每天都有人問現場最需要什麼物資。

  消防員21日晚上第一次到達現場,虎頭山起火點附近的村民就送來了物資,第二天一早物資已成堆。早上7時左右,一線官兵就會收到熱氣騰騰的稀飯、饅頭、包子或蛋炒飯,其他兩餐也被安排了盒飯。志願者路過隔離帶上的點位,會摸一摸送上來的盒飯是否還熱騰,如果官兵顧不上吃,他們又會開始新一輪盒飯的傳遞。一位消防員形容這次“要熱的有熱的,要冰的有冰的”,而志願者對他説得最多的一句話,則是“你需要什麼”。

決戰縉雲山:火與燈匯成“人”字

  2022年8月25日,志願者提着給駐守官兵的盒飯徒步上山。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龔阿媛/攝

  即使有時他什麼都不説,志願者也會把手伸進裝滿冰塊的桶中,找到最冰的那瓶水,在遞冰水前,還讓他們喝一支葡萄糖,最後留下藿香正氣液、葡萄糖、生理鹽水。盒飯一定會送到他們的手上,還有新買的充電寶、防潮墊、涼蓆等。

  “上面一喊要水,我們就迅速傳水上去。喊要滅火器,我們就趕快傳遞滅火器。” 一名志願者回憶,總攻當天從25日下午4點左右到26日凌晨2點,這種傳遞不停。

  隔離帶上,有高中模樣的少年,短袖的肩膀部位已經滲出血印。幾個少年在休息時圍坐在一起討論即將畢業的高中生活。六十歲左右的退伍老兵,説自己年齡大了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儘自己的全力,將一把二三十斤的油鋸送往隔離帶的最高處。穿着運動緊身褲的健美女孩,揹簍裏裝着三支滅火器,兩隻手還分別提着一支。她也不和誰説話,只低頭快快地走,別人送一趟的時間她可以送兩趟。

  一個在火場待了4天的志願者總結:“提一支6公斤的滅火器上山至少要半個小時,但是用完一支只要30秒到1分鐘”。

決戰縉雲山:火與燈匯成“人”字

  2022年8月26日,四號隔離帶上,志願者們排列整齊,傳運山上用完的滅火器。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龔阿媛/攝

3.

  風向變了。21時40分左右,半山腰的明火才剛剛控制住,五號點的火滅了又來,風一吹,火更旺了。

  除了頭頂上的一排燈,陳正乾已經看不清周圍的環境,眼前只剩下火光、黑煙和黃土。

  他與縉雲山已經結緣二十多年,四川美術學院畢業的他,2007年創作了《縉雲情話》,這後來成為了他的代表作。他在畫作中,用了象徵尊貴帝王的明亮黃色,代表河流,給寂靜的山脈增加激情與動力。

  如今,縉雲山脈最扎眼的黃色,便是他面前的這條漫天黃土的隔離帶。

  他所在的五號點位,是隔離帶上最窄、最脆弱的區域,寬度只有十米左右。挖掘機曾在開墾過程中,墜入森林。

  當時,武警重慶總隊機動支隊的大隊長羅緒濤在現場聽見羣眾的呼喊,第一時間帶着隊員順着往下掉劃痕,在一百多米處,找到了挖掘機的殘骸。整個挖掘機已經翻了個身,底座的兩個履帶朝上,手臂被整個機身壓在了最底下,駕駛室已經解體。

  羅緒濤找到駕駛員時,只見他臉上毫無血色,還有意識可以對話。他們將他放在擔架上,通過接力送到了山下的醫院。檢查後發現,駕駛員身上多處骨折。

  羅緒濤見證了第四號隔離帶從一片森林變成土坡。

  早在22日,指揮部就把這裏作為最後的防線,開始着手準備了。22日16時,羅緒濤剛剛結束了江津撲滅山火的任務,帶着80餘名官兵轉戰北碚。他們看着第一台挖掘機駛入森林,當時距離他們三公里以外的一道隔離帶失守。

  迫於形勢,儘管羅緒濤帶領的80多人裏,有很多新兵,但不得不全部上陣。在陌生的森林通宵作戰,他只能安排老兵和新兵交叉站位,讓彼此記住前後方是誰,來確保隊員的安全。

  之後的幾天時間裏,他們不斷拓寬隔離帶的寬度,民間油鋸手們也加入其中。志願者羣裏,大家都把這條隔離帶視為“最後的一道防線”。

  首先由挖掘機對陡峭的地形進行平整,官兵和油鋸手們再負責切斷粗壯的樹枝。不會用油鋸的志願者就用砍刀,對着小一點的樹枝砍伐,還有志願者聽説“會油鋸可以上前線”,就先報了名,到現場再看説明書或網上的視頻,學怎麼使用油鋸。

  松樹油脂多,有些直徑超過了50釐米,砍伐一顆大松樹,羅緒濤感覺需要至少5分鐘。而一把油鋸往往砍幾棵大樹,鏈條就會出現鬆動,現場還有專門負責維修和調試的志願者。

  終於在8月25日下午5點45分,四號隔離帶被打通,全長1.36公里,平均寬度達60-80米。這是最後的一道防線。

  此前,虎頭山的隔離帶在23日晚22時左右,失守。這道隔離帶的最後100米,剛好是一段懸崖,挖掘機無法到達,沒有完全打通,與懸崖另一邊的水池相連。當時,負責這道隔離帶的官員,最壞的預期便是火從這個懸崖處燒起來。為此,他們利用飛機不斷對那片森林植被澆水。

  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火勢果然從那處懸崖向上竄,懸崖兩端的樹木在空中迎着風,交叉在一起,火星漫天,引發了爆燃。不到半小時,那座山頭就被燒掉了。

  一名武警官兵通過觀察一整夜山火的蔓延形勢,計算出火勢基本以每小時100米的速度,向縉雲山逼近。

4.

  22點9分,火燒到了最高6號點。火勢從下方沿着山脊上的第一個埡口處往上衝,整整形成了一堵二三十米的火牆。

  消防員曹懷鋒的十幾個隊員,就站在這火牆前。他在幾百米外的蓄水池旁邊,時刻關注着水量是否充足,“不能讓我的兄弟在前面烤”。蓄水池剛挖出的時候,因為鋪設的袋子有破損,蓄水能力不足,他的一個隊員直接跳下去,用石頭把一個個縫隙蓋好。

  對講機那頭失去了消息。

  曹懷鋒聯繫不上自己的隊員,慌了,他在濃煙中完全無法看到前方的情況。他往第一個埡口處衝,沒有見到人,翻過一個山坡,才發現隊員已經轉移到第二個埡口處,開始了新一輪的滅火。

決戰縉雲山:火與燈匯成“人”字

  2022年8月25日,重慶,消防救援人員日夜不停地勘察火情,開展滅火救援。人民視覺供圖

  而在他們後方的一片小樹林裏,武警官兵帶着100餘人,拿着滅火器撲滅飛來的火星。儘管樹梢已經被淋濕,但是地上的落葉枯枝,在高温下,只要遇上火星,便會立即燃燒。

  為了第一時間逮住火星,他們關閉了頭燈,手持滅火器等待着。最後,滅火器用完了,他們就用腳踩,用手撲。

  四號隔離帶的勝利,隨着山頂的明火被撲滅,在25日23時到來了。經過五天五夜的奮戰,北碚的山火明火終於在這裏被阻斷,保住了縉雲山和主城區。

  曹懷鋒的隊員們終於全員平安撤退。這時,他才知道,站在最前方的一個隊員的大腿早在總攻前就被落石砸中,沒有吭一聲。

  在一片歡呼之後,現場逐漸安靜下來。曹懷鋒的隊員們開始就地休整,樹林裏的官兵繼續與火星對抗。

  隊員們不知道凌晨3點,曹懷鋒接到任務檢查拉到璧山區的水管供水是否正常,那邊的明火尚未被撲滅。他沒有叫醒剛剛下火場的隊員,獨自一人走小路去檢查水源,螞蚱在頭燈前亂撞,沿途還有墓地上的花圈帶給他突然的驚嚇。走到璧山區,曹懷鋒看着源源不斷的供水,又趕緊返回,擔心一會兒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隔離帶6號點所在的山脊,另一面就是璧山。25日下午5點之前,兩處隔離帶在山頂匯合。“必須要兩股力量,同時才能保住”,而曹懷鋒事後偶爾也會想,如果那天任何一方的總攻失敗,另一方的努力就會功虧一簣。

  26日8時30分,隨着璧山區火場得到控制,兩個區所有明火全部撲滅。

  凌晨兩點,5號點位傳來了快餐,陳正乾和志願者們又餓又累,也不捨得吃,留給了救火官兵們。就連一包豆乾,也順利通過5號點向上傳着。下山時,陳正乾裝滿藥品的包,只剩下一兩支掉落在底部的葡萄糖。

  譚玉濤站在山頂看見火被控制之後,又忙着運輸志願者下山,從晚上12點,一直送到凌晨4點。回家後,他高興地喝了兩瓶啤酒,睡前退出了所有的志願者羣,手機終於消停了。

  總攻前的兩天三夜裏,孫黎和鄒銀銀他們一共運了約3000塊冰。孫黎後來因為勞累過度去醫院輸液,大家帶着禮物去看望他——一個塑料桶裏裝着一大塊冰和一條毛巾,作為這段特殊時光的見證。

  北碚消防裏做公眾號的工作人員,把志願者們手牽手陪着他們熬戰的圖片選作封面首圖。

決戰縉雲山:火與燈匯成“人”字

  2022年8月26日,四號隔離帶上,志願者們排列整齊,傳運山上用完的滅火器。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龔阿媛/攝

  陳正乾總攻結束後去清理垃圾,離開前抓了一把山火燒焦的土灰,一把山路上的粉塵,土灰中剛好有火點,燙到了手。

  羅緒濤繼續帶着隊員們堅守在隔離帶上,27日一天,他們就撲滅了40多處餘火。他準備有機會,帶着孩子把隔離帶從頭走到尾,一個點一個點地給他們講當時發生的故事。

  2000年的貴州新兵,在入伍後專用的日記本里,記錄着這一場戰役。

  一場大火,給四號隔離帶留下了鬆散的黃土、隨處劃落的石塊和燒得焦黑的樹枝。這更接近了它原本的名字——這段隔離帶所在的地方叫“挖斷墳”。

  人勝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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