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説狗咬人不稀奇，人咬狗才稀奇。但河南安陽“狗咬人”事件説明，狗咬人不僅稀奇，甚至離譜。之所以離譜，是因為狗咬人後，狗主人拒不認錯，傷者找遍了城管、公安、社區、物業，在所有給定的程序空間內尋求處理，統統無解；地方電視台做了10期節目搞輿論監督未果，一度把主持人急哭了。
久拖不決的“小事”最終成了輿論爆點。在輿情重壓下，當地終於行動起來，包括狗主人在內的7名涉事責任人分別被處以黨內嚴重警告、記大過、免職、撤職等處分。安陽還專門召開幹部大會，要求就此事暴露出的幹部作風等問題深刻反思。
一件小事引爆輿論，這些年並不鮮見。安陽“狗咬人”事件不僅暴露出某些幹部和單位的作風問題，也暴露出一些地方在城市治理中“瑣事難解”的困局。
河南安陽“狗咬人”事件監控視頻(圖源：網絡)
一
首先明確一點：事件當事人王某剛堪稱“奇葩”。一個正科級幹部，面對鐵證如山的監控視頻，竟説什麼“我從不相信監控”“就要告你誹謗”“法律自有公道”。這説明，任何一個社會，總有那麼一些人為了一己私利，完全無視社會公德和法律。
在城市生活中，養狗很容易產生鄰里糾紛。島叔有一個朋友，鄰居家養了一條大型犬，平日總趴在走廊，有一次嚇到了小孩，朋友就和鄰居溝通，鄰居説自家狗從不咬人，愛找誰找誰。你説找物業吧，物業確實上門做了協調工作，沒用；打110、市長熱線投訴，民警、社區幹部都來了，鄰居收斂幾天後又恢復原樣。最後，朋友只能把房子賣了，換個小區住。直到搬家那天，鄰居始終斜着眼睛，一副挑釁的德性。
有人説，一條狗而已，至於嗎？也不全是狗的問題，碰上這麼個蠻不講理的狗主人，只能説惹不起乾脆就躲吧。
鄰里小事糾纏不清，誰都可能遇上。對政府部門和基層組織來説，事小並不意味着不重要，如果任何小事都坐視不管，難免局部失序。
平心而論，就實際治理運作而言，對很多基層瑣事，有關部門不是不管，也未必不想管，但的確不好管。拿城市犬類管理來説，有些地方是公安部門主要負責，頒佈有關條例，通過辦證等手段依法管理；有些地方由城管部門牽頭，納入市容環境衞生管理，建立專項專班，推進查處工作。
既然市政部門有權管理、有法可依，為什麼容易在執行層面出問題？
安陽“狗咬人”事件除了暴露出某些單位官僚主義作風、當事人特權思想等，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這些“瑣事”執法成本高，羣眾期待也高，但有的地方市政部門力量卻不足以支撐大量此類事務管理。説白了，在城市管理者看來，如果警察或城管每天忙於處理人狗糾紛，別的工作還幹不幹？
再看物業和社區居委會。物業有維護小區環境衞生、公共秩序的責任，但物業並不都有調解糾紛、解決社會問題的職責；社區居委會倒是有調解糾紛的任務，規章制度白紙黑字寫着“以法律為準繩、以事實為依據”，但若碰上個蠻不講理的狗主人，僅靠缺乏強力執法權的社區居委會是擺不平的。
在這種情況下，市政部門雖先行介入，但依然希望能以鄰里調解的方式解決問題。這不能等同於“大事化小”，而是出於兩個考慮：一是避免此類“瑣事”過多擠入行政和法律軌道，侵佔公共資源；二是如果一上來就用法律手段單刀直入，極有可能激發“陌生人社會”中當事各方的自我保護行為，增加猜忌和怨懟，即便這次糾紛解決了，鄰里間潛在的長期矛盾可能持續增加。一般來説，市政部門通過相對消極的調解方式處理一部分“瑣事”，是有實際考量的。
那麼，這類問題難道全靠物業和社區“接盤”？
表面看，物業和社區似乎沒有退路，無論情願與否都得去處理。大多數情況下，只要肯耐心投入，大部分矛盾能得到緩解或解決。但問題是，物業和社區沒有“強制決斷權”，不論怎麼介入，總會有一小撮矛盾在市政部門和物業、社區間兜兜轉轉，最後陷入死循環，成為“老大難”。
物業和民警介入“狗咬人”事件。圖源：網絡
二
但“難做”並不等於“不做”。“瑣事”雖有死角，卻並不構成有關工作人員推卸責任的理由。公共部門和工作人員是否積極介入這些“瑣事”，能否綜合研判、選擇正確的介入方式與時機，很大程度上影響着處理效果。
比如，有些地區建立了“首問責任制”，主要是看誰接的案子。老百姓首先找到誰，誰就必須負責到底，不讓當事人疲於奔命、到處找人。當事人的訴求反映上來了，有關方面必須在多長時間辦完、怎麼辦、處理結果和細節如何，這些都要向社會公開，接受監督。這是一個可以借鑑的思路。
另外，處理此類“瑣事”還需建立多方共治格局，建立市政部門與社區、物業的聯動機制，實現資源整合。如果社區、物業可以調解，就沒必要動用公共資源；如果基層組織解決不了，市政部門就必須及時介入，避免讓當事人陷入找誰都解決不了、“去找xxx解決”的踢皮球境遇。
歸根結底，這些事情都是人際衝突所致，要解決問題就要調整人際關係。最關鍵的是，工作人員要把重心放在“人”身上，本着積極解決問題的態度合理使用手中的自由裁量權。正如安陽“狗咬人”事件傷者家屬所説：“如果相關負責人心裏裝着‘人民’二字，矛盾不會拖這麼久。”
人人都是城市環境，處處都是城市形象。有些人為官不為、搞“軟腐敗”，讓輿論“推推動動，不推不動”，無疑會阻礙城市治理，讓無數人努力白費。個別幹部在民生小事上耍威風，借芝麻綠豆的權力高人一等，成了“狗咬人”事件中吠聲最大、最離譜的一方，被處理、被唾罵那是必然的。
文/久叔、點蒼
編輯/綾波、九段
學習小組編著的《平天下》日曆(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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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微信公眾號-俠客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