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為救主而死，看罷不由感嘆：有的人還不如一條狗有情有義！

（説歷史的女人——第1400期）

該案發生在明朝洪武三十年，即公元1397年。

該案發生的地點為江蘇蘇州府吳江縣東村。

該案涉案的人員有乞丐、有屠户、有村婦，更有一條黑狗。

根據記載的案情，我們先從關鍵人物週四和他的黑狗説起吧。

東村有一家肉鋪叫東村肉鋪，主要經營豬肉和牛羊肉。

給該肉鋪長期供貨的屠户叫週四，週四在家屠宰完肉後，都會按照定量在每天的清晨，給東村肉鋪親自送來。

日日如此，風雨無阻，已成定例。

週四送貨時，經常帶着自己形影不離的夥伴：一條毛色烏黑的狗。

他叫它黑狗。

但是這天早上，東村肉鋪老闆開門後，一直等着週四送肉來，可是等到日上三竿還沒等到週四，卻等到了週四的那條黑狗。

東村肉鋪的老闆一開始並沒在意，還以為週四馬上就到，但是那條黑狗卻一直跟在老闆後面，抬頭看着他，一副哀傷的表情，嘴裏不斷髮出哀鳴，似乎有所表達。幸好東村肉鋪的老闆與其相熟，感到有點不同尋常。便想：是不是週四出了什麼事呢？

接着便見黑狗看一眼老闆，往外走一步。一開始東村肉鋪老闆只是下意識地跟了一步，但是黑狗卻再走一步，就這樣東村肉鋪老闆跟着黑狗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一個破廟前。

在這裏，黑狗停下了腳步。

接着，黑狗頓了一下，沿着破廟旁邊長滿野草的小路，來到廟後面。廟後有一個河塘。

黑狗站在河塘邊，等到東村肉鋪老闆跟上來，便一躍跳入水中，不久從水中叼出一具被反綁着雙手的屍體，拉到岸邊。

東村肉鋪老闆近前一看，不由大驚，因為這具濕漉漉的屍體不是別人，正是常年給他供貨的屠户週四。

東村肉鋪老闆不敢停留，急忙跑回喊來村民和里長。但是令人痛心的是，等東村肉鋪老闆帶着一干人等返回現場的時候，黑狗倒在主人週四身邊，已經嚥氣。

眾人看罷很驚異，到底是誰如此狠心殺害了週四？

又是誰殘害了剛把主人從水中拖出的黑狗？

里長安排大家保護屍體，自己則帶着眾人的疑團趕緊把案件上報縣衙。

當時擔任蘇州府吳江縣的知縣叫蔣奎。此人是舉人出身，後來一直在吳江縣擔任主簿。經過多年的兢兢業業的努力，政績突出，深得上司的賞識，剛被提拔為吳江縣的知縣。

根據吳江縣的地方誌記載，蔣知縣“聰明正直”。由此可見，蔣知縣的名聲還不錯，聰明説明他很有才幹，正直説明他為人正派深得民心。那麼蔣知縣能夠破解此案嗎？他是怎麼做的呢？

根據後來蔣知縣的表現，可以總結為：火眼金睛發現2大疑點，精確推理巧設3步妙棋。

我們先説第一步發現的2大疑點：

第1疑點：蔣奎知縣在接到里長的報案後，立即就帶着仵作和衙役來到了案發現場，令仵作驗屍後，發現屠户週四身體上有棍棒擊打的傷痕，但是這些傷痕都不致命。導致週四之死的是，他雙手被綁，而且繩子上還墜有一塊石頭。是被丟入水中沉下，活活溺死的。週四之黑狗的死因，仵作給出的結果是黑狗因入水救週四，肺部嗆水，呼吸不暢，這是導致它的死亡主因。

可是這些客觀存在的因素，並不能成為有效的線索。不過蔣知縣還是很厲害，在仵作驗屍，眾人都關注屍體的時候，他在仔細觀察現場的每個角落，在這期間，他發現了人羣之外有一個年輕婦女在低聲哭泣，不過很快就被一個男人帶走了。

蔣知縣懷疑此婦女可能跟此案有關。

第2疑點：蔣知縣看罷人後，開始問詢、觀察實地現場。通過里長、甲長，蔣知縣瞭解到該處破廟已經廢棄多年，除了乞丐在此避風躲雨之外，鮮有人來到這裏。

接着蔣知縣在廟後看到一處地方，雖是舊磚瓦，卻有翻動過的明顯痕跡。此外，在廟前面的空地上，還有一個石塊壘砌的爐灶，灶內有柴灰，説明最近有人在這裏做過飯。

那麼，這爐灶會不會是乞丐所用？乞丐會不會殺人後、畏罪潛逃？

總之，這些可疑的線索，立即引起了蔣知縣的警覺。

接着再看第二步所設3步妙棋：

第1步：調查乞丐。

既然乞丐是第一嫌疑對象，蔣知縣就立即安排人對案發地附近一帶的乞丐進行調查。在明朝時期，在帝國的户籍中，乞丐與軍民不同，乞丐有專門户籍管理，名曰丐户。為了管理方便，各級府縣都設有丐頭，不過丐頭可不是帝國編制內的官員，也不是由明政府任命，而是由乞丐們民主選舉出來的頭目。不過這選舉出來的丐頭，卻是要報到府縣備案，由官府再過一遍形式，算是官方也承認了。這樣以來，乞丐有事，可以找丐頭，丐頭可以幫他們出頭，但是如果乞丐出現問題，官府也是要拿丐頭問責的。

如今東村這裏的乞丐被懷疑出現了問題，那官府自然是要找本地的丐頭的。蔣知縣給丐頭下達死任務，要求他在一週之內查出近期在破廟燒飯的乞丐。丐頭自然不敢抗命，領命前去。

當然丐頭也不是吃素的，能做丐頭，都有自己的手段。尤其是丐頭在各處都有眼線，蔣知縣給他的任務其實很簡單，他回到家後，召集各處眼線開了一個小會，下達命令。結果，才過了3天，丐頭就找蔣知縣覆命，因為他已經查出了近期在破廟燒飯的乞丐，而且還把那幾個乞丐帶來了。

蔣知縣見此非常滿意，立即坐堂提審。可是這幾個乞丐軟硬不吃，死活都不承認是他們殺了屠夫週四和黑狗。蔣知縣見此，只好先把他們暫時關押。

第2步：暗中聽情。

案件到此出現了死局，怎麼破呢？蔣知縣自有妙招。

在蔣知縣看來，這幾個乞丐就是無賴，如今憑藉着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抵賴，導致無憑無據，無法破案。蔣知縣就安排自己的親信到這幾個乞丐的附近暗處，觀察、竊聽。

結果很快就出現了轉機，因為這幾個乞丐呆在監獄久了，難免苦悶，便互相埋怨起來，説什麼當初不過是見那少婦獨身一人，就想劫個色，結果其中一個下手太狠，導致出了人命。如今，反倒落個身陷囹圄。

第3步：找到少婦趙氏。

蔣知縣親信聽罷後，立即回報。蔣知縣聽聞，則不由想起了當日在案發現場看到的那個哭泣的少婦。於是立即派人前去調查，結果東村裏長不僅查出了哭泣的少婦，還把那個少婦帶到了衙門。

此少婦姓趙，趙氏一到大堂，便向蔣知縣説出了哭泣的原因，原來是另有驚人隱情。

少婦趙氏説自己家住東村，自己的孃家在簡村，兩地相距也就二三里路。因為兩地很近，平日走動比較頻繁，有好吃的好喝的，總是會給母親家送一些。結果那日，少婦趙氏給母親送完東西后，天色已晚，就趕緊往東村的家趕。可是走到半路，因天氣陰沉，天色忽然黑了下來。恰在這時，少婦趙氏看到破廟有乞丐在做飯，她就想上前討要一個火把照明趕路，結果卻遭遇乞丐們的無恥調戲。

少婦趙氏不能忍受，一邊怒罵，一邊要逃離，可是那幾個乞丐開始用強，想要姦污趙氏。趙氏不從，在這個撕扯的過程中，她把一個乞丐的手咬爛了，該乞丐一怒之下，就死命勒住趙氏的脖子，竟勒“死”了她！

乞丐見鬧出了人命，就趕緊把趙氏“屍體”抬到破廟的後面，用廢棄的磚瓦，把趙氏的“屍體”草草掩蓋。然後，就逃離現場而去。

等到後半夜的時候，被勒暈死的趙氏甦醒了過來。一抬頭是滿天星星，一低頭是磚瓦圍身。她根本動彈不得，只好大喊“救命”。恰在這時，去給東村肉鋪送貨的屠夫週四路過，聽聞救命之聲，便立即趕了過來。

見有人被困，就想去解救，趙氏立即拒絕説：“我身無衣服，快去把我丈夫叫來。”

週四見此，知道男女之嫌，但又擔心趙氏出現意外，遂留下黑狗守護，自己則趕緊跑到東村喊來了趙氏丈夫。

但週四萬萬不會想到，就因他清晨送貨，半路發現一個裸身女求救，結果為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且説趙氏夫婦對週四感激不盡。但是趙氏丈夫對於老婆的遭遇，豈能嚥氣，找到里長，説要告狀。里長認為此事要告是必須的，但是得先查找到是何人所謂，這樣一併扭到縣衙，才好有結果。

趙氏丈夫就照着里長所言，開始查詢兇犯，結果兇犯尚未查到，卻發現他老婆的救命恩人週四慘遭謀害。所以，那日在現場看到恩人之死，不由傷心，但是丈夫怕再招惹是非，就拉她回家了。

結語：

蔣知縣立即傳那幾個乞丐對質，乞丐手被咬傷還在。

在人證物證俱在的情況下，乞丐們無法抵賴，只好招認殺害屠户週四的原因。原來，乞丐們原本以為趙氏已死，誰知第二天便聽到趙氏活着的消息，而且趙氏的丈夫已經開始尋找兇犯。他們很擔心，如果找到的話，他們的活路就沒有了。就在這時候，他們得到了週四救了趙氏的消息，遂對週四心生恨意，知道週四總是走夜路送貨，便埋伏在路旁，等週四路過時，一起跳出，一頓亂棒，正在這時候，一隻黑狗跳出來救週四，還咬掉了一個乞丐的腿肉。乞丐們遂一起揮棍打黑狗，黑狗寡不敵眾，逃走了。乞丐們就把打得半死的週四雙手反綁，上面墜上石頭，丟入了破廟邊的河塘。

原本，乞丐們在行兇時，沒有任何人看到，本可讓這案子成為懸案。

誰也沒想到，週四的黑狗會帶來東村肉鋪的老闆，還跳入水中叼出了自己主人的屍體，以致於驚動府衙，最終查出了兇手。

案情已經明瞭後，蔣知縣就依照《大明律·謀殺人》進行擬罪：

“凡謀殺人，造意者，斬。從而加功者，絞。不加功者，杖一敗、流三千里。殺訖乃坐。”

依據該條例，被少婦趙氏咬傷的乞丐被定為“造意者”，擬罪斬刑。

被黑狗咬傷的乞丐定為“加功”，擬為絞刑。

其餘乞丐，杖一百、流三千里。

除了懲罰罪犯，對於死者也進行了妥善處理：

週四被安葬，黑狗被安葬在週四身邊。

同時，在安葬黑狗的時候，蔣知縣專門送來一塊石碑，正面親書三字：“義犬冢！”

石碑背面還有百字墓誌銘，其中一句流傳很廣，叫：“犬智由義生，犬亦足千古！”

忠犬為救主而死，看罷不由感嘆：有的人還不如一條狗有情有義！

唯一遺憾的是，數百年風雨，黑狗的墓碑已經破碎消失，只有它的事蹟在當地流傳，在史冊的縫隙中被記載。

（文/説歷史的女人·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