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美國散户與華爾街空頭之間的“世紀大戰”呈刷屏之勢。散户們抱團買買買，讓一家業績欠佳的遊戲零售商“遊戲驛站”的股價一飛沖天，導致空頭機構遭受鉅虧。
分析人士指出，這場散户的狂歡很不尋常，折射了超寬鬆流動性、互聯網技術和社會撕裂等多重因素疊加，對金融市場的潛在挑戰，為人們反思疫情條件下的經濟失序和失衡問題提供了最新樣本。
從“戰績”來看，美股“散户”詮釋了“團結就是力量”，美國著名做空機構香櫞徹底投降。彭博新聞社網站1月30日發表題為《新手統治華爾街，做空者面臨時代的終結》的報道稱，做空者在幾個世紀以來的無數次攻擊中活了下來。他們是一些長期遭到詆譭的傢伙，試圖挖出企業的違規行為，押注股票下跌，然後採取公開行動。但對公開做空者來説，這次的“遊戲驛站起義”可能標誌着一個時代的終結。
很難想象，原本業績不佳、慘遭做空的遊戲零售商遊戲驛站，能在短時間內股價一飛沖天，最高時暴漲27倍。人們不禁要問，美國“韭菜”節節勝利背後，究竟有沒有幕後推手？
“抱團血戰”
美國的“大撕裂”
蔓延到了金融市場
美國紅迪網站有個名為“華爾街賭注”的羣組，帶領散户抱團上演逼空行情，令至少兩家做空遊戲股票“遊戲驛站”的對沖基金“繳械投降”。新華社發
這次對決的發源地是美國紅迪網站一個名為“華爾街賭注”的羣組。在這裏，散户們大量集結，開始跟風買入。“遊戲驛站”這隻瀕臨退市危機的垃圾股股價從15美元一路飆升到了300多美元。這樣的逼空行情令至少兩家做空“遊戲驛站”的對沖基金“繳械投降”。除了“遊戲驛站”，幾隻曾經風靡一時的知名股票同樣獲散户追捧。黑莓股價今年上漲近280%，AMC影院股價上漲近840%。
在美國華爾街，個人投資者的資金通常被稱為“傻錢”。機構投資者認為，散户註定輸給專業機構。在互聯網和新技術加持下，散户從一個個“人微言輕”的個體集結成了“散户聯合體”。
《紐約時報》27日報道，參與逼空行情的散户情緒複雜，包含“貪婪、厭煩、對能夠教訓華爾街感到幸災樂禍”，也受到社交媒體上有關快速暴富的言論煽動。
但“遊戲驛站”的超高股價很難維持。這家遊戲零售公司的主要營業模式是在商場開店，出售遊戲光盤、遊戲周邊產品和遊戲機等。但隨着網遊和手遊興起以及在線銷售的普及，“遊戲驛站”的業務模式受到很大沖擊。過去4年裏，股價一路下跌，屢次被做空機構盯上。
美東時間1月28日，因為Robinhood Markets等在線交易平台阻止客户購買“遊戲驛站”股票，“遊戲驛站”股價的狂飆之勢戛然而止，收盤下跌44%，為6個交易日來首次下跌。
有分析人士認為，“遊戲驛站”的股票早晚要“跌回地面”。也有人認為，對於“遊戲驛站”來説，最好的情形是在成功轉型的同時保持住當前市場佔有率，留住終端遊戲業務並提供多元化服務。在此情況下，其股價應該在125美元左右。
有媒體評價説，這場“多空混戰”表明，美國的“大撕裂”蔓延到了金融市場，留下閃崩的美股，十幾只打了“雞血”的股票，更加癲狂的散户和被打爆倉的空頭們。
關鍵知識傳媒公司創始人亞當·克里薩富利表示，市場參與者以好奇和娛樂的心態關注“遊戲驛站”公司股價，但其股價短期暴漲正侵蝕市場信心。美國賽恩資產管理公司創始人邁克爾·伯裏表示，“遊戲驛站”公司股票交易是“不自然、瘋狂和危險的”，並可能有法律和監管方面的影響。
“帶頭大哥”
兩歲孩童的父親
真實身份是金融分析師
吉爾在社交媒體上是一名主播。
據美國媒體報道，這場世紀逼空大戰的幕後推手，是一位奶爸——34歲的基思·帕特里克·吉爾（Keith Patrick Gill）。據《華爾街日報》披露，“帶頭大哥”吉爾的真實身份是波士頓的金融分析師。儘管本週四遊戲驛站的股票一度高台跳水，讓吉爾當天鉅虧千萬美元，但他仍坐擁1300萬美元現金，和另外價值千萬美元的遊戲驛站股票和期權。
據報道，吉爾被挖出有在保險巨頭萬通互惠工作的經歷，不過，萬通互惠在上週四的一份聲明中表示，吉爾已不再為該公司工作。
據媒體披露，吉爾於2009年畢業於位於馬薩諸塞州小鎮的斯通希爾學院，獲得會計方向的工商管理學士。有過短暫的工作經歷後，他步入了創業者的行列，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但不知是經驗不足還是運氣不佳，公司以失敗告終。2014年，捲土重來的吉爾開始二次創業，新成立了一個叫“咆哮小貓”的公司，但沒有經營到一年，這個新公司又解散了。2016年起，他入職LexShares擔任了為期兩年的投資運營分析師。之後，吉爾又來到保險巨頭萬通互惠擔任特許財務分析師顧問。
根據《每日郵報》上的介紹，吉爾的成長經歷似乎和大多數“80後”一樣按部就班，勇於折騰。作為一個兩歲孩童的爸爸，這位“頭號牛散”為了不影響自己女兒晚上的睡眠，在郊區租了一間房子進行直播，與網友互動。
據吉爾講述，他從2019年6月開始投資遊戲驛站，當時股價約5美元。此後他不斷買入，他還在一個論壇上持續發佈自己的賬户期權投資截圖。他曾在Youtube上披露自己持有遊戲驛站股票的倉位，他説，“遊戲驛站在未來幾年仍將保持一定的市場份額，它不會破產。2030年也許會，但2020年它不會。我知道很多人在打線上遊戲，但遊戲驛站可以服務不同的人羣，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亞馬遜會員對吧？”
“他一直喜歡錢。”吉爾的母親伊萊恩·吉爾在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時表示。她稱，小時候的吉爾會把別人丟在地上的刮刮卡撿起來，很多時候它們依然能夠刮出錢來，但已經被別人丟棄。
據華爾街日報披露，1月28日美股收盤後，吉爾的一個經紀賬户裏持有約3300萬美元，其中包括遊戲驛站的股票、期權以及幾百萬美元的現金。
對於被冠以“最牛散户”等頭銜，吉爾對《華爾街日報》表示，自己只是個普通人。他自稱不是鼓動民眾挑戰權威的人，只是相信投資者在不受歡迎的股票中也可以找到價值。他説，“我沒想到會這樣。”
“血戰背後”
凸顯華爾街三大頑疾
暴露美國金融監管難孚眾望
散户與機構之間“逼空”大戲引來全球圍觀，也引發關於做空合規性、資本原罪論、監管普適性等方面爭論。分析認為，圍繞“遊戲驛站”的資本角力正使得美國金融市場頑疾進一步顯現。
首先，華爾街再次成為全球金融市場無序波動始作俑者。一方面，“逼空”風潮正向全球其他市場蔓延，被重倉做空的其他上市公司股票成為散户“圍獵”目標，甚至“蹭熱點”也能令股價“大翻身”。例如，與“遊戲驛站”證券代碼相同的一家澳大利亞上市公司股價在28日離奇暴漲60%。
另一方面，做空機構出現鉅虧後選擇賣出優質權重公司股票進行“補血”，拖累全球股市下跌。金融數據分析公司S3夥伴公司調查發現，截至1月27日，做空“遊戲驛站”股票的投資者今年已累計虧損236億美元，其中僅27日單日虧損就達143億美元。27日和29日，即“遊戲驛站”股價狂飆的兩天，道瓊斯指數均下跌超過600點，歐洲市場主要股指也出現顯著下跌。
其次，華爾街代表貪婪資本的形象更加強化。不少媒體將這次“逼空”事件與近十年前的“佔領華爾街”運動相比照，再度凸顯美國財富分化、社會割裂加劇。新冠疫情期間，華爾街做空機構大賺特賺，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美國失業率居高不下。
《美國保守派》雜誌網站在題為《利用“遊戲驛站”佔領華爾街》的文章中形容，在經濟不確定性陰影籠罩下，草根投資者首次在市場上痛擊金融精英，發泄對華爾街貪婪本性的怒火。
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教授喬舒亞·米茨認為，交易平台限制散户投資者進行交易，反映機構對於散户具有不公優勢，“當對沖基金可能會因交易中止而蒙受損失時，他們能全身而退；但散户投資者發現他們被困住時，卻已經無法抽身”。
最後，華爾街“逼空”大戲再次暴露美金融監管難孚眾望。連日來，包括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在內的美國金融監管機構遭到各方質疑。蒙受鉅額虧損的做空機構聲稱，散户通過社交媒體串聯“抱團”唱多“遊戲驛站”，涉嫌操縱股價，但監管部門對此態度猶豫；而散户投資者則抱怨監管機構對交易平台限制交易的行為置若罔聞，變相助力機構做空。
相關金融法專家認為，這次“逼空”事件中，社交平台或投資論壇正扮演助推市場波動的角色，是美國金融監管尚未覆蓋的灰色地帶。美國馬薩諸塞州聯邦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認為，近期美國金融市場亂象主要緣於監管缺位。
封面新聞 王萌 綜合新華社、央視、中國證劵報、界面新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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