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抄底”澳大利亞?

由 喜東付 發佈於 財經

就在今年的8月底,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收購了日本五大綜合貿易公司每一家略多於5%的股份,在我們國內,這就算是一口氣舉牌了五家公司。這五家公司分別是:伊藤忠、紅丸、三菱、三井和住友,總投資額為67億美元(約合446.6億人民幣)。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的CEO,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股神巴菲特稱,他願意進步一追加投資,最高至9.9%的持股比例。

這五家日本傳統貿易公司,都有一個相同的特點,就是已經涉足了全球水產貿易,而且正在進步一加大在該領域的投資和擴張。説白了,就是股神巴菲特,藉着疫情影響,抄底全球水產行業。大家看一下這五家日本公司所涉及的水產門類就知道這張網有多大了。

伊藤忠:旗下公司擁有拖網漁船和壽司連鎖品牌,在日本國內加工並經營魚乾、鹹魚和醃魚等加工類水產製品,是日本國內重要的魚類批發供應商和冷藏設施供應商。

紅丸:佔全球野生紅鮭魚10%和全美蝦類批發市場6%的市場份額,並計劃與日本海鮮公司日清合作收購丹麥陸基三文魚養殖企業丹麥鮭魚66.7%的股份。

三菱:三菱旗下的食品工業集團在2014年收購了挪威大型的三文魚養殖公司Cermaq,如今,已是全球第二大三文魚生產商。同時還擁有英國的金槍魚加工和日本國內的海鮮(冷凍)批發業務。

三井物產:持有美國野生水產經銷商股份。正在着手收購全球最大的綜合蝦類生產商、金槍魚貿易和三文魚養殖重要參與者的明富海鮮35.1%的股份。

住友:五家裏面水產涉獵最少的公司,但旗下美國子公司投資了一家研究海鮮細胞生長(食用)的創新企業。

對於投資水產領域,巴菲特估計是看上了水產(蛋白質)對於人類的重要性,而水產又比糧食的經濟價值更高,藉着此次疫情對水產行業的“摧殘”,巴菲特應該是抄到了一個不錯的價格,而且隨着疫情的消退,勢必會迎來一波“報復性”反彈。對於投資日本的水產公司,巴菲特自然是“保守”的,作為水產大國的日本,國內傳統水產企業相對來説抗風險能力更強,無論是在經營方面,還是市場把握方面都更加成熟。

當然,相比於巴菲特的穩健型投資,還有更加激進的操作——抄底(投資)澳大利亞的水產業。目前,日本、中國和挪威這些水產大國的頭部水產企業,已經紛紛開始佈局澳大利亞的水產業,因為這資源大國,卻也是水產業小國的澳大利亞,太引人遐想了。

“小富即安”的澳大利亞

別看澳大利亞四面環水,海洋漁業資源豐富,但國內卻沒有像樣的大型水產企業。根據2017年的數據,擁有全球水產100強企業數量,排名第一的是日本,擁有23家,中國在挪威之後,排名第三,擁有7家,而澳大利亞卻只有區區一家,這跟它資源大國的身份極不匹配,非常尷尬。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澳大利亞的國內市場太小,完全可以靠國內的野生漁業資源來滿足,而且還有富餘,所以,澳大利亞國內的水產養殖業至今無法得到國內市場的驅動。

當然,如今澳大利亞國內也並不是沒有水產養殖業,最著名的就要數昆士蘭州的養蝦業和塔斯馬尼亞州的三文魚養殖業,但基本走的是出口路線。就拿三文魚養殖業來説,澳大利亞塔斯馬尼亞州附近海區的水文條件全年穩定,非常適合養殖大西洋鮭魚(三文魚),而且養出的三文魚質量堪比挪威的三文魚。可問題是塔斯馬尼亞的養殖三文魚年產量連10萬噸都不到,而挪威這個彈丸小國2019年的三文魚產量卻高達120萬噸,澳大利亞連挪威的零頭都不到,這在苦於沒有天然水域來養殖三文魚的中國水產企業看來,確實有暴殄天物的嫌疑。產量上的差距,也凸顯了塔斯馬尼亞州三文魚養殖業的投資潛力。

塔斯馬尼亞三文魚加工廠

澳大利亞的水產業給人的感覺就是小富即安。因為漁業資源豐富,再加上國內市場太小,大部分水產品只能用來出口,而現階段,對於澳大利亞水產業來説,僅僅依靠小規模的水產養殖和野生龍蝦鮑魚等高價值海產出口,就養活了國內的水產公司和漁民,而且日子過得都還不錯,特別是龍蝦和鮑魚的產地,很多漁民家庭都靠入股當地水產公司分到了一杯羹。大概是太安逸了吧,讓澳大利亞水產人失去了進取心。

澳大利亞的水產人也不是沒有折騰過。比如把捕撈到的南方藍鰭金槍魚幼魚,通過人工網箱圈養,養大養肥了之後,再買到日本市場,利潤真心是相當可觀。別看澳大利亞出口的海鮮量都不大,但都是高價值的海鮮品種,在亞洲市場頗受追捧。因為依靠自然資源和農產品早早躋身了發達國家行列,澳大利亞人的日子過得還算滋潤,也確實找不出足夠的理由來説服他們奮發圖強,他們自己也樂得安於現狀,可外人看來,大把的資源沒有有效利用起來,真是眼紅得不行,心疼得不行。

藍旗金槍魚圈養網箱

全球性投資“熱”

目前,全球水產實力前三強,日本、挪威和中國都已經涉足了澳大利亞的水產業。我國企業早在2016年就行動了。2016年3月,我國的聯想控股集團跟當時的澳大利亞Kailis Brother Seafoods水產加工企業達成合作協議,共同成立KB Food合資公司,如今也是澳大利亞國內最大的水產品加工企業,聯想持有90%股份,Kailis家族持有10%。雖然跟聯想斥資8.8億美元,收購智利三文魚生產企業Australis Seafoods這樣的大手筆比起來,算是筆小買賣,但聯想成立合資公司的目的自然不僅限於此,這個我們下文會深入探討。

KB Food 水產加工廠

日本則看上了澳大利亞昆士蘭州的養蝦項目。2018年5月,日本日本水產株式會社(Nissui,下稱日水)斥資24.99億澳元(約合118億人民幣),收購了澳洲上市公司海洋農場集團(Seafarms Group)15%的股份。有消息稱,日水後續將斥資 15億澳元(約合71億人民幣),在澳大利亞昆士蘭州,建造全球最大的蝦養殖場之一。一旦該項目建成並全速運轉,1萬公頃的養殖場每年將生產10-15萬噸高品質黑虎蝦,價值約為17億澳元(約合80億人民幣),不但可以供應日本國內市場,還能出口到歐美市場,也是筆大買賣。

昆士蘭養蝦場

跟中國和日本的策略不同,挪威就顯得謹慎得多,也“雞賊”得多。就在上個月,挪威水產企業Hofseth International與澳大利亞黃鰤魚生產商Clean Seas Seafood達成一項協議,擬將澳大利亞黃鰤魚產品分銷至中國市場。據稱,Hofseth公司CEO Roger Hofseth與瑞士財務諮詢機構Nevera CEO James Berger共同成立一家投資實體GCI CSS (Hofseth & Nevera),並認購Clean Seas Seafood公司1,000萬股股份,每股價格為AUD 0.50。

這隻能算是一筆小買賣,也就花了500萬澳幣(約合2400萬人民幣),但這種合作模式卻非常適合在亞洲擁有完善銷售渠道的挪威水產公司。對澳大利亞的水產品來説,最難的就是如何高效低成本地送達目標消費市場,而挪威的水產企業完全可以抓住這個痛點來做文章,投入小,風險小,收益有保障,而且可以批量複製,不做就是傻子了。

Clean Seas Seafood公司養殖網箱

可話又説回來,澳大利亞擁有優質的水產資源和水產養殖資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本國水產企業不想搞大可以理解,但這麼多年過去了,雖然有實力的玩家也紛紛進場了,為啥外資沒有幫着把澳大利亞的水產業給搞起來呢?這裏面其實是有不小的困難和阻礙的。

難搞的澳大利亞水產業

前面提到的我國聯想控股集團在澳大利亞成立合資水產加工企業,目的當然不是想老老實實做魚柳和魚腸製品,自然是奔着澳大利亞的高端水產資源去的。因為無法一步實現,就走起了“曲線救國”路線,先在當地站穩腳跟,再謀求進一步的發展。而聯想控股集團旗下的澳大利亞合資公司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收購當地的漁船和參與競拍當地的商業捕撈配額,將原料供應也把握在自己手裏。

澳大利亞的野生漁業資源走的都是配額制。政府制定某種魚類的捕撈總配額,再分配到沿海各州。大部分的配額會通過商業拍賣流向各個水產公司,小部分配額會留給當地的漁民購買。雖然是搞商業拍賣,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自然不能簡單地理解為,是個企業就能參與,有錢敢出高價就能獲足夠多的配額。就拿澳大利亞的巖龍蝦來説,雖然實行的是限額捕撈制,但全澳大利亞60%西澳巖龍蝦的捕撈限額都被一家名叫吉龍騰漁民合作有限公司(Geraldton Fishermen's Co-operative,GFC) 把持。

GFC在澳大利亞有歷史悠久,是由當地捕蝦漁民先輩們共同創立的。如今的GFC依然延續傳統,繼續保持由漁民共同持股的經營模式,是一家類似於合作社性質的水產公司,在澳大利亞有廣泛的漁民基礎。公司向當地的漁民收購龍蝦,再統一出口。外來資本想要參與澳大利亞的龍蝦生意,很難打配額的主意,最多就是向當地的漁民收購,再出口,賺點差價而已。而鮑魚、南方藍鰭金槍魚、蟹類等海產品的情況都跟龍蝦差不多,想要實現外來者居上是非常困難的,現實的做法就是像聯想集團的策略一樣,先找個立足之地,再猥瑣發育。

在澳大利亞做野生水產生意,還得做好面對來自澳大利亞政府方面的“黑天鵝”的準備。據澳洲財經見聞9月12日報道,澳大利亞聯邦環境部長萊伊已經通知昆士蘭農業廳長福納稱,自9月30日起,昆州當地的漁業出口許可證將正式吊銷。也就是説,該地區暫時無法對外出口野生海鮮產品。官方的説法是,主要是由於昆州制定的可持續漁業資源法改革失敗,無法有效保護當地的瀕危保護動物,具體會如何執行暫時還不得而知,但對於漁業重鎮昆州的野生水產貿易的企業來説,影響可能會是致命的。

同樣的,在水產養殖領域,雖然澳大利亞有大量的土地和海域可以用來水產養殖,但這並不就意味着澳大利亞就是發展水產養殖的藍海。日本能夠投資澳大利亞的蝦類養殖項目,主要是因為當地的水產養殖企業在本土養蝦領域深耕多年,有非常成熟的開發經驗和完善配套產業做後盾,讓日本企業看到了前景和可行性,所以才敢斥巨資跟進。如果是搞全新的養殖項目,那難度就會非常大了。雖然資源是好資源,但水產養殖可不是光靠自然資源就能開搞的,這涉及大量的配套產業。

咱往簡單了説,澳大利亞當地的水產養殖業規模小,圍繞水產養殖業的周邊產業自然也比較薄弱,如果想要開發新的養殖品種,對水產養殖企業來説無非就兩條路可走,要麼都走進口路線,從設備到飼料都依賴進口,但成本會非常高昂,要麼就同時發展養殖周邊的配套產業,這個成本高就不用説了,而且週期還長,感覺就是在給澳大利亞搞基礎設施建設了。大家都不是傻子,如果澳大利亞政府不給扶持,沒人會願意做這個冤大頭。

還有其他政策方面的制約和風險,這個就不是一兩句話能説得清楚了。澳大利亞這個水產業的“香饃饃”,聞起來挺香,但吃起來可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雖然從長遠看,澳大利亞水產業的發展潛力巨大,投資價值非常高,但是一切都得從實際出發不是。現階段的各種困難和風險,不是一般企業所能夠承受的。想要改變這種局面,靠資本還遠遠不夠,除非,澳大利亞政府能夠下決心大力發展水產業,不然,一切都只能空談。如果非要抄底澳大利亞的水產業,你就得準備足夠的資金,不斷抄自己的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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