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稱“變美利器”的熱瑪吉再度刷屏。
近日，美國醫美器械公司Solta Medical Corporation（以下簡稱Solta）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遞交S-1招股書，計劃以“SLTA” 為股票代碼在納斯達克掛牌上市。而Solta的前身即為Thermage Inc，即大熱醫美器械熱瑪吉所在的公司。Solta財報顯示，熱瑪吉收入佔比達8成左右，且亞太地區為收入佔比最高的地區。
而在中國，熱瑪吉已經成為最熱門的醫美項目之一。Slota招股書顯示，2020年度，公司約24%的收入來自在中國的銷售。2020百度“90後”熱搜醫美項目排行榜中，熱瑪吉力壓光子嫩膚和植髮，位居榜單第一；在小紅書上以“熱瑪吉”為關鍵字進行搜索可以得到5萬+篇筆記；社交媒體平台上網紅明星關於“熱瑪吉”的體驗視頻層出不窮。
“變美利器”真的可以變美嗎？被熱捧之下，熱瑪吉諸多亂象仍舊層出不窮。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調查發現，儘管此前曾被大力打假，但是在國內熱瑪吉市場中，假儀器、假探頭、假認證系統等仍一應俱全。有售賣假探頭的商家告訴貝殼財經記者，自家工廠仍在偷偷生產山寨產品，店中老顧客“都是幾十個地買”。在造假產業鏈依舊存在的情況下，各大社交平台上熱瑪吉踩坑帖不斷增加。此外，即使醫院、醫生、設備資質正規，仍不能避免醫美事故發生。有消費者稱自己在全部資質均正規的情況下治療，仍出現“毀容”現象。
“變美利器”刷屏，熱瑪吉背後公司IPO在即
實際上，早在2009年，第一代熱瑪吉就正式進入中國市場，不過當時並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直到2014年，博士倫（上海）貿易有限公司成為熱瑪吉在中國的總代理後，這一醫美項目才逐漸火起來。
今年2月，醫美器械公司Solta已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遞交S-1招股書，計劃以“SLTA” 為股票代碼在納斯達克掛牌上市。公開資料顯示，Solta前身Thermage.Inc於2002年推出第一代熱瑪吉產品ThermaCool TC，並順利拿下FDA許可。起初，該款產品主要用於治療眼睛周圍的皺紋。隨後2009年，Thermage.Inc與飛梭公司合併，新公司更名為Solta。
根據Solta官網介紹，熱瑪吉儀器採用的是一種無創射頻療法，產品通過電磁波產生的熱能作用於肌膚，可達肌膚真皮層和部分皮下層，激活皮膚膠原與纖維，重構膠原支架，從而達到緊緻肌膚、提拉以及抗皺的效果，幫助消費者重獲年輕。而且，使用熱瑪吉設備不需要手術，不需要注射，一次治療即可帶來明顯效果，效果持續時間可達半年左右。目前，市面上流行的熱瑪吉多為Thermage CPT和Thermage FLX，又稱“第四代熱瑪吉”和“第五代熱瑪吉”。
Slota招股書顯示，2020年度，公司約24%的收入來自在中國的銷售。到了2021年初，Solta變更了經營總代理主體，由索塔（上海）健康管理有限公司接替博士倫（上海）貿易有限公司，成為中國市場總代理。
據不完全統計，港台藝人鍾欣潼、林心如先後成為熱瑪吉代言人，而伊能靜、虞書欣、黃子韜、鍾麗緹等明星都曾在公開場合推薦過熱瑪吉。除了明星背書外，在社交媒體平台上，各路網紅大V的熱瑪吉種草視頻比比皆是。一時間，熱瑪吉彷彿成為了“變美利器”，甚至形成了一波聲勢浩大的“醫美風潮”。據當時媒體報道，2020年，第五代熱瑪吉在某頭部醫美App平台上訂單量佔比達45%，穩居第一名。同時，同年平台熱瑪吉訂單量同比增長720%，參與商家數累計1032家，城市覆蓋量超過300座。
“熱瑪吉熱”下，Solta公司賺得盆滿缽滿。Solta財報顯示，2018年至2020年以及2021年前三季度，公司營收分別為1.35億美元、1.94億美元、2.53億美元和2.19億美元。其中，熱瑪吉的收入佔比分別為63%、74%、84%和78%。此外，從區域上看，亞太地區為收入佔比最高的地區，2018至2020年其市場收入佔總收入的51%至68%，往後依次為北美地區、歐洲/中東地區，以及其他銷售區域。
大力打假過後，仍有廠商偷偷製假，商家稱推銷假貨主要在於話術
近日，貝殼財經記者通過社交媒體平台輾轉聯繫到了一家售賣熱瑪吉的廠家，貝殼財經記者以客户身份向廠家負責人表明想購買儀器。對方表示，工廠生產的熱瑪吉儀器分為醫美和非醫美兩種，醫美款售價72萬元，非醫美款售價僅有1.2萬元。當記者問起醫美款熱瑪吉是否為進口產品時，廠家表示“多為國產”，且告知記者配套治療探頭供應“完全沒有問題”。
然而，Solta招股書顯示，除了銷售活動外，該公司僅在中國上海有兩個倉庫作為配送中心，在中國香港設有一個體驗中心。也就是説，目前Solta在中國並無合作生產廠商，正版熱瑪吉儀器全部依靠進口。據悉，目前，進口正品第五代熱瑪吉在國內的市場報價約為70萬元，相關配套治療探頭售價在6000元左右，且由於國內市場火爆，目前儀器和探頭國內供應均處於緊張狀態。而探頭為一次性產品，僅有美國原廠可以提供正品探頭。
除了熱瑪吉儀器外，貝殼財經記者在電商平台搜索發現，有不少商家低價售賣“熱瑪吉探頭”，價格每個多在300元左右。貝殼財經記者隨機聯繫了其中一位商家，以美容院員工身份諮詢探頭相關情況。商家表示，自家售賣的探頭支持掃碼驗證，掃碼後可以跳轉至官網頁面，但不支持官方微信公眾號驗證。貝殼財經記者對此表示擔憂消費者質疑，商家隨即為記者指出了一條應對方法——“（對消費者）就説是官網出現問題了”，“其實還是要自己想一個話術，很多（美容店）買的（探頭）連盒子都沒有，項目照做不誤”。
該名商家稱，自己售賣的探頭，包括現在市面上絕大多數熱瑪吉都是山寨版本，“這是製假，是對品牌的侵權”。隨後，商家向貝殼財經記者透露，警方曾搗毀過多個熱瑪吉製假產業鏈，連工廠設備帶人一塊帶走，還罰款了上百萬，“以前不抓，現在抓了就是大事”，“賣給顧客也就多個幾十塊，沒人願意冒幾百萬的風險繼續生產”，“現在很多美容院的熱瑪吉都廢棄了，配不到治療頭”。據央視網此前報道，去年上海警方偵破了一起製售假冒熱瑪吉醫美醫療器械領域產品案，搗毀犯罪窩點15處，查處醫美機構15家，查獲假冒多個醫美醫療器械及耗材，涉案金額近億元。
貝殼財經記者繼續詢問商家目前所售賣的山寨治療頭是否能持續供應，商家稱，自己所在的廠家目前在“偷偷生產”，如果被監管部門發現將會面臨沒收一切的風險，“不知道什麼時候店就沒了，我們的顧客現在都是幾十個地買，好應對未來”。貝殼財經記者查閲發現，這家淘寶店鋪銷量最高的產品即為熱瑪吉探頭，商品頁面顯示，商品僅支持5個及以上數量購買，商品月銷49單，評論區留言的消費者均有“回頭客”標籤，有人評價稱“效果也和以前的一樣好”。
貝殼財經記者進一步調查發現，除了假儀器、假探頭外，熱瑪吉儀器檢驗系統也有山寨版本。貝殼財經記者以“熱瑪吉”為關鍵詞在微信搜索發現，“熱瑪吉查驗服務”、“Thermage熱瑪吉”、“熱瑪吉授權查詢”、“熱瑪吉五代”、“熱瑪吉正品查詢”等公眾號讓人應接不暇，且這些所謂的查詢公眾號無一例外均使用正版熱瑪吉logo作為公眾號頭像，且大多底部導航條設置完善。
以“熱瑪吉查驗服務”公眾號為例，貝殼財經記者點擊進去發現，公眾號內推文、查驗服務、品牌介紹一應俱全。不過無論是查詢熱瑪吉儀器還是治療探頭，用户均需要提交個人聯繫方式，且公眾號回覆等內容有意引導用户添加醫美管家微信。經過進一步的查詢，貝殼財經記者發現，上述“熱瑪吉查詢”服務類公眾號主體多為“成都百美納商貿有限公司”，且該公司已經註冊成功第10類“熱瑪吉”商標。企查查顯示，該公司曾兩次因“通過登記的住所或者經營場所無法聯繫”而被市監局列入經營異常名錄。
而公開信息顯示，目前，僅有“Thermage Beauty”公眾號支持熱瑪吉設備查詢，且該公眾號賬號主體為“索塔（上海）健康管理有限公司”，即目前美國Solta公司的中國市場總代理公司。有知情人士稱，由於“熱瑪吉”商標被其他公司提前搶注，所以正品熱瑪吉查驗公眾號只能使用英文名稱而非中文名稱。
消費亂象頻發，維權艱難，監管部門建議消費者事前做足功課，事中查驗資質
在屢禁不絕的熱瑪吉造假陰影下，諸多消費者深受假貨困擾。
貝殼財經記者在黑貓投訴平台上搜索發現，與“熱瑪吉”相關的投訴共有119條，其中不乏“探頭為假貨，不讓掃碼”、“做了之後沒有效果”、“醫師操作不當，做熱瑪吉被燙傷”、“團購熱瑪吉項目醫院醫生沒有資質”等投訴內容。裁判文書網顯示，與熱瑪吉相關的文書有87篇，其中多為消費者與美容機構醫療糾紛。
針對上述熱瑪吉美容市場亂象頻發的情況，浙江省寧波市監局提醒廣大消費者，在進行熱瑪吉等射頻類美容項目時，要分三步走檢驗相關資質。首先是確認醫院資質。消費者走進醫療機構時，務必看清該機構是否具有衞生行政部門核發的《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且《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的“診療科目”中是否涵蓋“美容外科”或（和）“美容皮膚科”。其次是確認醫師資質。醫療美容項目操作醫師也必須取得《中華人民共和國醫師資格證書》和《中華人民共和國醫師執業證書》。最後是設備認證。同時，還需確認所使用射頻美容設備已經獲得醫療器械註冊證（可登錄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查詢）。
但在熱瑪吉設備認證中，儀器以及治療探頭均需要進行驗證，其中治療探頭為單次消耗品，驗證過程中要注意查看探頭是否已被使用。目前，支持熱瑪吉設備檢驗的唯一公眾號為“Thermage Beauty”。
此外，貝殼財經記者還注意到，即使醫院、醫生、設備均符合資質要求，消費者依然有美容失敗的風險。
資深愛美人士小美（化名）告訴貝殼財經記者，今年是自己第二次進行熱瑪吉項目，“第一次做熱瑪吉體驗感很不錯，提拉效果很明顯”，然而換了醫院和專家後，小美稱，第二次做完後“不僅沒有效果，臉也開始變方，三週後臉部凹陷越來越嚴重”。小美表示，自己在第二次做熱瑪吉項目前特意對醫院、醫生、設備進行了驗證，結果均顯示符合要求。“熱瑪吉20%看機器，80%看醫生”。小美告訴貝殼財經記者，自己後續諮詢過專業人士後得知，不是所有人的皮膚狀態都適合做熱瑪吉，好的醫生會在面診時為顧客制定適合的治療方案，而不是一味推薦熱瑪吉抗衰項目，此外，醫生在做熱瑪吉時的操作手法也很重要。目前，小美通過與醫院協商，已經順利退回熱瑪吉費用，不過小美表示，“雖然錢退回來了，但是臉還在恢復中，未來不知道能否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小美的例子並不少見。貝殼財經記者翻閲裁判文書網相關糾紛判決文書發現，因醫生操作問題導致消費者面部受損或者治療效果不明顯的案例比比皆是，而且大部分案例因消費者“面部沒有外傷”而難以有具體的判定標準。
對此，寧波市監局提醒消費者，對於熱瑪吉等射頻美容項目，可能存在皮膚紅腫、組織燙傷等不良事件外，如果使用無證產品、超範圍使用或不正規操作等，更會大大增加電擊、燙傷等危害發生的概率。消費者在消費前應謹慎考慮。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 李夢涵 編輯 嶽彩周 校對 郭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