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日，中國互聯網金融協會（以下簡稱“協會”）發佈關於加強互聯網金融行業協同、維護行業正常秩序的倡議。協會表示，將組織互聯網金融領域從業機構共同應對黑灰產的侵害；倡議從業機構切實踐行負責任金融的理念，遵守國家有關法律、法規和規章，合規經營，履行反黑灰產的主體責任和社會責任，身體力行站在反黑灰產的第一線。
近年來，消費者保護、打擊黑灰產逐漸成為互聯網金融領域的關鍵詞。“反催收”“逃廢債”等黑灰產業愈發猖獗，而來自消費金融、金融監管部門的反擊也更加激烈。從配合公安調查，到行業聯合共建“黑名單”，再到官方出手倡議並指導，打擊黑灰產已經逐漸邁入“常態化”，行業迎來了對亂象的全面整治。
官方出手，指導行業協同治理
“協會正在着手製定加強行業協同的相關工作機制，起草甄別各類黑灰產活動的特徵指南和具體應對措施，研究解決黑灰產信息的行業共享、阻斷黑灰產信息網絡傳播等難題，探索建立向金融監管、公安、司法、網信等國家相關部門定期報告黑灰產危害情況的機制。”在倡議中，協會這樣提到。
一直以來，金融消費者和互聯網金融領域從業機構受到各類黑灰產活動的侵害。協會的這一紙“倡議書”，對推動淨化金融市場環境、促進互聯網金融規範健康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易觀分析金融行業高級諮詢顧問蘇筱芮表示，此次倡議極大地提振了行業打擊黑產的信心與決心，為各從業機構集結行業力量、高效制定打擊黑產路線提供了行動指南。
倡議提出的背後，是盤踞市場已久的黑灰產業痼疾。近年來，非法代理維權、徵信修復騙局等金融黑灰產呈現多發趨勢，並形成完整的黑灰產產業鏈，不僅破壞金融生態、危害金融安全，其背後隱藏的虛假廣告宣傳、侵犯公民個人信息、騙取消費者錢財等違法犯罪活動，更嚴重侵害消費者合法權益，擾亂金融市場秩序和社會穩定。
以出現越來越頻繁的非法債鬧為例，實際上是一些教唆借款人惡意逃廢債的民間機構，打着“減免債務”“修復徵信”的幌子，通過社交網站、短視頻App等進行渠道發小廣告“釣魚”，假冒律師、財務諮詢等專業人士向借款人傳授所謂的減免本金利息或延期還款“技巧”，教唆借款人拒絕履行按時還貸義務；同時通過惡意投訴等行為迫使金融機構作出讓步，以此向借款人收取不菲的服務費，並套取個人信息。
黑產中介打着“代理維權”名義要求消費者提供身份證、銀行卡、聯繫方式、家庭住址等隱私信息，存在嚴重的信息泄露風險隱患。個人信息很可能被不法分子用於詐騙、洗錢、非法集資等違法犯罪活動，甚至在消費者不知情的情況下辦理網絡借貸，消費者最終可能面臨遭受詐騙、資金損失、信用受損、法律訴訟等風險；若存在夥同中介從事違法活動的行為，更將被追究法律責任。
近日，瀋陽警方同重慶美團三快小額貸款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美團小貸”）成功破獲一起“非法代理維權”相關刑事案件。據悉，孫某因個人原因造成美團生活費欠款逾期後，聽信蘇州某商務諮詢公司號稱能夠協商還款的“專業攻略”，遂在該公司協助下偽造了兩份蓋有當地事業單位公章的證明材料，企圖以此為據逃避債務。目前，孫某案相關涉案人員均因涉嫌合同詐騙罪被瀋陽警方採取刑事強制措施。
有魔高一尺，就有道高一丈。行業對黑灰產的打擊已成為了持久且常態化的鬥爭。日前，已有全國多地金融監管、市場監管以及公安執法部門相繼發佈打擊“非法代理”等黑灰產業的專項通知，明確反催收機構的“非法代理維權”屬於違法行為，必須予以堅決打擊。而如今伴隨着協會的發聲，這場鬥爭從“戰略防禦”就要進入“戰略反攻”。
機構響應，打擊黑產多點開花
在上述公告中，協會還對互聯網金融從業機構發出了倡議，“身體力行站在反黑灰產的第一線”。協會提出，加強單位合規和內控管理，堵塞風險漏洞，不斷提高對各類黑灰產活動進行監測、預警、防範和處置的能力；有效識別各類黑灰產活動，堅決抵制通過各種不正當手段向從業機構施壓以牟取不當利益的無理訴求；積極參與行業數據共享機制建設，及時報送黑灰產活動相關信息和典型案例；耐心勸誡參與黑灰產活動的消費者。
倡議一經發出，已有多家金融機構積極響應。信也科技首先發聲，“堅決支持協會維護行業正常秩序的倡議，將積極響應協會號召，從自身做起，履行反黑灰產的主體責任和社會責任，為營造良好的商業環境和市場秩序作出努力，以高標準保護金融消費者權益”。信也科技已於2023年5月成立消費者權益保護委員會，與各地金融機構、執法部門等強化了信息互通，建立了黑灰產動態聯絡機制，同時開展行業規則制定、反欺詐技術研製等相關工作。
奇富科技則表示，在此之前奇富科技依靠“奇網”數字化安全解決系統已經為用户提供了超過2500萬反詐預警，阻隔超過3.2億元可能的財產損失。在響應互金協會號召之後，基於“奇網”系統，奇富科技將通過各種技術手段與產品優化，增加一系列對相關黑灰產的反制措施，並將相關技術儲備與信息分享給金融行業合作伙伴。
“非法代理維權擠佔了政府機關及金融機構大量的消保資源，損害了消費者的合法權益。對於這類違法違規行為，我們將發現一起、打擊一起，絕不姑息”，美團小貸相關負責人表示，接下來，美團也將積極貫徹協會維護行業正常秩序的倡議，聯動有關部門及合作金融機構，利用金融科技手段深化對非法代理維權的分析，主動挖掘線索、提供涉案材料，對非法代理維權形成有效打擊，共同抵禦金融黑灰產的侵害，助力金融科技行業的健康發展和有序成長。
對互聯網金融黑灰產的打擊從來都不是監管部門的單兵作戰，金融機構也在倡導聯合打擊黑灰產，與監管部門、司法部門“多管齊下”。2022年3月，招聯金融、馬上消金、中銀消金、樂信等企業聯合發起了“打擊金融領域黑產聯盟（AIF）”，成為業內首個打擊金融黑灰產的組織，截至目前已有銀行、消金、小貸、保險、金融科技在內的成員單位68家。
就在8月2日下午，在2023年AIF聯盟第一次會議暨系統平台啓動儀式上，全國首個金融黑產打擊系統平台開始試運行，度小滿、馬上消費、平安普惠、江蘇銀行等7家公司成為首批試點單位。平台運用多方隱私計算技術，建設黑產案件線索對碰平台，建立多方黑產線索碰撞機制，以科技的力量防範和打擊金融領域黑產。
“建立黑產線索對碰機制，聯盟成員發起聯合打擊，統一戰線，可形成打防合力。”馬上消費黨委書記曹景泉表示。在打擊非法代理維權方面，截至7月31日，AIF聯盟已推動全國25個省（市）公安機關受理非法代理維權類案件201起，其中刑事案件42起、治安案件159起，推動警方打擊處理67人。
此外，金融機構還進一步加強警企合作，從多維度打擊金融黑產。7月21日，嘉興市公安局偵查中心與樂信正式簽署戰略合作框架協議，共同打擊非法代理維權、非法代理投訴、詐騙、洗錢等金融黑產違法犯罪行為。樂信副總裁黃健斌表示，未來，雙方將在共享行業黑名單、違規線索提供、警企協作機制、聯合行動等方面展開合作，聚集優勢力量向金融黑產主動出拳，維護行業健康發展。
難點仍在，業內呼喚合力共治
協會發倡議、機構出技術，對於互聯網金融黑灰產業的打擊來説，遠遠不夠。不僅僅是“出現一例，打擊一例”，行業打擊黑灰產的標準也亟待建立。但在如今的市場操作中，仍然存在不少難點。
其中最大阻礙便是黑灰產成組織成規模、形成頑固的產業鏈。蘇筱芮分析到，從供給側看，非法代理維權、反催收聯盟等黑產已經存在了數年之久並形成了較為成熟的鏈條，鏈條上人員分工明確、制定了專業話術及操作流程，並通過社交軟件等隱蔽方式獲客，難以在事前監測和預警，其引流內容傳播範圍廣且突破時空限制，僅憑地方之力難以開展系統的監測及打擊。
馬上消費黨委副書記白恆斌也曾表示，當前打擊金融黑產依然面臨一些棘手難題。一是，案件法律定性難，國家對金融黑產違法犯罪行為並未出台專門法律法規。二是，金融黑產線索收集難，專業金融黑產犯罪團伙有極強的反偵察意識，犯罪證據往往層層包裝、轉移，給取證造成極大障礙。三是，金融黑產案件啓動證據標準要求高，在公權力機關介入前，都很難獲取完整的犯罪證據。四是，打擊金融黑產的行業合力尚未形成。
“跨部門通力合作，形成合力共治”，是多名業內人士對有效打擊黑灰產的共識。金融機構和借貸平台應強化合規經營意識，完善消費者權益保護機制，共建聯防聯治反詐數據庫。金融監管及司法部門則要出台針對性的司法解釋，明確黑灰產的認定範圍、法律責任和處罰標準，以增強治理打擊的威懾力。
蘇筱芮也指出，建議以專項治理小組等形式，集中對黑灰產行為開展專門打擊，通過樹立一批大案、要案典型以震懾市場。具體行動包括但不限於，一是完善頂層制度，明確非法代理維權、反催收聯盟的定義及符合條件的情形，並儘快制定相應的處罰、懲戒辦法；二是與短視頻平台、社交平台展開聯合行動，對於黑產引流媒體號觸發指定情形後展開限流、封號等措施，促進各部門與社交媒體平台通力合作，從引流端減少此類風險；三是各從業機構儘快建立黑產信息共享平台，定期交流和分享打擊黑產的具體舉措及其成效，不斷改進和完善打擊黑產行動措施。
北京商報記者 嶽品瑜 實習記者 董晗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