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原名佐藤富子,生於日本仙台,是名門之後,更是基督教徒。教會學堂畢業後,在東京京橋區聖路加醫院做護士。如果沒有遇到郭沫若,她會和日本普通女子一樣相夫教子,然後在歲月中幸福地老去。但宿命的是,她遇到了郭沫若。
這時郭沫若24歲,佐藤富子22歲,都是正當青春好年華。
在岡山讀書的郭沫若來聖路加醫院探訪病友,不料見到了佐藤富子,頓時驚為天人,一見鍾情,早忘了家中還有包辦的髮妻張瓊華。
回到岡山後的短短几個月中,在相隔千里的東京與岡山之間,兩人書信往來40多次,最多的時候一週有5封信。
郭沫若本是情聖兼詩聖,情發於心,心動為詩,遂以情書對富子轟炸。富子羞澀温婉,哪經得起這種攻勢,左支右絀中,早已芳心暗許。
只是,富子的家庭怎能接受一個非基督教徒,何況郭沫若經濟上不能獨立,前途渺茫。但富子鐵了心,不惜破門,和父母家族斷絕關係,只為和情郎朝朝暮暮。
1916年9月26日,佐藤富子在給郭沫若的回信中寫道:“哥哥,除你而外,我是不能再愛別人了,我這個肉體,我這個靈魂,除你而外是不許為任何人所有的。”
同年底,佐藤富子辭去了醫院的工作,頂着家族的壓力,不惜與家庭斷絕關係,到岡山和郭沫若同居了。郭沫若給她取了箇中國名字:郭安娜。
1918年郭沫若升入九洲帝國大學,富子為使丈夫學業有成,獨自承擔全部家務,洗衣做飯,忙裏忙外,他們幾經搬家並且要支付昂貴的房租。為了生計,郭沫若拼命寫作譯書,沒有桌椅用皮箱代替,沒有硯台用磨平的磚頭代替…… 這樣清貧的日子,沒有父母的親情關照,沒有基本的生活保障,安娜含辛茹苦地堅持着,為郭沫若哺育了四兒一女。
1923年,郭沫若醫科大學畢業,攜妻子回到上海。
在上海,郭沫若以賣文為生,生活拮据。這還不算什麼,最尷尬的莫過於安娜的身份。郭沫若不願離婚傷害張瓊華,也不願回老家妻妾成羣傷害安娜,只得寓居上海以委曲求全。
郭沫若後來回憶道:“我的日本老婆自從回到上海以後,她便很少有開朗的日子,生活自然是和她所想象的‘幸福’完全背馳。”
1927年,郭沫若和女學生兼部下安琳相識相戀。
據郭沫若自己寫的文章回憶,安娜當時對郭沫若與安琳之間的關係瞭如指掌。安娜平靜地問起此事,郭沫若坦率承認愛安琳。並説:“惟其愛才不結婚。”
安娜望着熟睡的孩子説:“是我阻擋了你們,如果沒有這幾個孩子,我會成全你們的。”
後來,郭沫若和安娜一同去了日本,這段婚外情無疾而終。夫妻分別乘船回到日本後,郭沫若與安娜共同度過了較為安定的10年生活。
從1916年到1937年,郭沫若與安娜共同生活了21年。21年中相親相愛,卻終未能白頭偕老。
旅日十年,安娜本以為可以賞櫻花以終老,1937年7月7日的盧溝橋事變揭開了抗日戰爭的序幕。7月24日夜,在朋友的周密安排下,郭沫若離開家,他甚至沒有告別,穿着居家服,直接登上了回國的輪船。
郭沫若秘密回國的消息傳開後,安娜被日本軍方拘留,受到非人的折磨。“敵人的妻子”、“賣國賊”,讓安娜被監禁過三次,安娜後來回憶説:“他們緊緊的揪住我的頭髮,把我掀翻在地,又狠命地把頭觸地,發出嘭嘭的沉悶的聲響,我的頭疼得像要炸裂開來了,繼而又昏沉沉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雖然生活艱苦,曾有不少人想高價收購郭沫若的手稿,她一一拒絕了。她種地、種菜,一天獨自奔走數十里賣貨,安娜不僅讓五個孩子有飯吃,還讓他們接受了高等教育。
安娜説:“每當我痛苦時,我被毒打時,我就會祈禱聖母,祈禱早日見郭沫若,有這個念頭陪伴,一切都可以挺過去!”
後來,安娜以探訪妹妹妹夫為由,帶着子女先到台灣,於1948年8月初輾轉來到香港。看到在香港《華商報》的副刊《茶亭》連載郭沫若的《抗戰回憶錄》,安娜無意中得知郭沫若活着的消息,喜極而泣,遂千里迢迢,攜子到中國尋夫,卻不無尷尬地發現,自己的丈夫郭沫若早已成為他人夫,而且子女成羣,對她只有無奈和敷衍。
1949年,在周的安排下,安娜正式加入中國國籍,她保存的郭沫若手稿全部獻給國家,五個孩子全部回國參加新中國的建設,安娜和長子住在大連。
後來,安娜的生活由中共中央統戰部管理照顧,享受副部長級待遇。
1978年春,郭沫若病危,安娜以85歲的高齡去北京探望,但只在病房待了片刻就出來了,安娜説:“他不願意談!”
滄海桑田,曾經親密無間的愛人終無話可説。這是郭沫若和安娜最後一次見面。
1994年8月15日,安娜逝世,享年101歲。她神態安祥,枕旁兀自擺放着郭沫若寫給她的一百多封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