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我是你們的小可愛。
文|怡非
家中的什麼味道,讓你最為想念?
《歩いても 歩いても》多被翻譯為《步履不停》,但更讓我心動的是另一譯法《橫山家之味》。“家之味”讓我立刻感到了電影的温度,充滿生活的煙火氣,正是此部電影最大的魅力。
説起家的味道,我們最先想到的無疑是媽媽飯菜的香味,那是我們從小熟悉又懷念的家之味。如果説每個家庭都有特殊的味道,那麼飲食的獨特是一個家庭的“符號”。
影片中橫山家之味,就聚焦在餐桌和廚房,雖然沒有跌宕起伏的衝突和懸念,但在樸實平凡的生活瑣事中卻充滿微妙,飲食和其空間載體成為一家人聚散、對立、和解的關鍵。
飲食,是闡釋家庭倫理美學最直觀的方式,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獨特的飲食和偏好,其中描繪的卻是家庭與生命的無常,讓觀眾感覺就像自己的日常,體味導演對家庭生活和人生的哲思。
這部影片是日本導演是枝裕和的巔峯之作,豆瓣評分8.8。詩意的創作風格背後飽含豐厚的人生哲理,也是導演向日本傳統家庭倫理致敬的力作。
今天這篇文章,怡非就從食物、廚房和餐廳、母親角色等意象符號作為單位,探討日本家庭倫理關係,來看日本文化給我們帶來的啓示。
01、美食是家人聚散的匯合點,是生命的另一種詮釋
影片“先聲奪人”,既看不到人物出場,也看不見字幕,但橫山家的氛圍卻立刻營造了出來:切酸菜的清脆響聲、洗菜的淅淅瀝瀝、水煮開的沸騰聲、倒薯泥的碰撞聲,混着豆子在筐中滾動聲。
這些聲音普通又耳熟,是每個家庭最日常的存在。但食物的聲音構成獨特的敍事空間,使觀眾形成視覺聯想,視覺與聽覺對位,畫面與聲音的空間符號剪接呈現“家”的想象空間,觀眾立刻在腦海中有了家的真實具象。
食物雖然是每個不同家庭生活中最平凡的存在,但對於每個家庭來説,具有無以倫比的凝聚力。影片中,也是以一日三餐的飲食來表達、傳遞、影射整部電影“生活流”的基調。
橫山家短暫的兩天一夜,每天普通的一日三餐,但卻處處充滿儀式感。
特別是製作橫山家母親引以為傲的“玉米天婦羅”時,次子良多攜帶自己的小家和女兒千奈美一家各自分工有序,每個人關係的親疏和在家中的地位隨之體現。
家庭美食的準備程序分工嚴密且程序完整。良多教繼子小墩剝玉米,千奈美拌粉漿,良多妻子輔助,最後母親下鍋油炸。“滋滋”的香噴噴油炸聲,吸引父親聞聲而來,一家人聚在餐桌前完成用餐。
這原本是生者一日三餐的日常,中心主題卻離不開逝者。因為,最愛吃這道“玉米天婦羅”的是已逝的長子。
長子忌日這天準備的食物與對他的思念互為鏡像,家裏每個人都像良多一樣惦記着“這是大哥最愛吃的”,每個人的味蕾在記憶的味道中轉為對純平的緬懷。
死亡的主題滲透到家庭中每一個味蕾對天婦羅的記憶和味覺中,擴散到每個生者的情感流動中。
在日本傳統家庭觀中,長子肩負着繼承家業的使命。父親一直有意栽培長子,對次子良多不聞不問甚至不斷否定。長子的逝去使繼承家業的重任猝不及防地落到了良多肩上。
良多承受着父親的質疑和嘲諷,也在自我肯定和否定中徘徊。雖然長子逝去,但在父親心中仍然比良多強,與逝者的比較和與自己的較勁,讓良多在繼承家業和尋找自我中徘徊不決。
如何在被破壞的家庭體系中自我修復,對於生者是個巨大考驗。整個家庭成員都在死亡的陰影中保持克制和隱忍,積澱了各種家庭矛盾和心理創傷。
家庭的聚餐和團聚企圖解開矛盾、撫平創傷,但對於所有的家庭成員來説,卻成了無聲的集體性緬懷,在最日常飲食中的一口飯、一道美食、一個眼神都成為了懷念的潛台詞。
從中可以窺探到,日本家庭傳承中的剋制和隱忍,表面上的平風浪靜是每個人的極度剋制,看起來的“和”是出於不得不的善意,家人無法互相撫慰,因為每個人心中都有共同的無法言説的痛,此時,食物則成為每個人內心詮釋的放大者,成為一家人的治癒。
02、廚房和餐廳是對立和消解的關鍵空間,是家庭關係的轉折所在
與食物相對立的空間是廚房和餐廳,當一家人分工合作,在廚房共同完成一道美食,再到餐桌一起食用時,餐桌儀式就形成了。
廚房的準備,在餐桌上見到了成果。同樣,廚房中情緒的醖釀,也在餐桌上看到了微妙轉變。影片中大部分的衝突都匯聚在了餐桌上。
影片中,餐桌和廚房對於橫山一家有着不可替代的情感功能,也是整個家庭衝突微妙體現的敍述空間。
長方形餐桌的四個稜角就像這一家四口一樣,各有各不可觸動的雷區,其中最明顯的稜角就是父與子關係的微妙。
次子良多父親是遠近聞名的醫生,他則是一名繪畫修復師,在家中一直不被父親認可,此次回家,為了面子隱瞞了已經失業的事實。餐桌上父親説,“你哪知道,工作對男人的重要”。在父親眼中,良多不是合格的兒子。
父子倆面對面坐在餐桌旁,窗外是明媚的陽光、嬉鬧的孩童,而窗內色調陰沉、氣氛嚴肅,日式房屋層層木質門框和陰暗的色調,映射着父子倆人彼此間重重隔閡的內心和難以突破的矛盾。
祖孫三代的隔和衝突成為飯桌和廚房的博弈,但每個人都極為剋制。餐桌和廚房間的推拉門,似乎將感情的若隱若現隱匿其中。推開拉門,廚房和餐桌成為一個空間,食物的味道瀰漫開來,充斥着矛盾的消解和記憶的堆積。
良多沒有在父親那裏得到認可,但不妨礙他嘗試成為一名合格的父親。教小墩剝玉米,引導繼子融入大家庭的生活,填補繼子父親的缺位。良多也在繼子面前找到了父親的尊嚴和擔當。
廚房和餐桌看似場景單一,但在食物每一口的味道中,見證着這個家庭因失去長子帶來的系列改變;在熟悉的每一種食物中,也籠罩着死亡與救贖的家庭常態。
餐桌不僅是飲食的場合,也成為了橫山一家情感的沉默和禁錮。最激烈的時候,是良多直接在飯桌上駁斥了父親繼承家業的要求。最強烈是時候,是良多阻止父親讓小墩學醫的企圖。
雖然沒有大吵大鬧、沒有可見的肢體衝突,但其中,一直暗暗流動着次子無法回應父母期望的壓力,以及父母喪子的傷痛。
其實,與其説是死亡和家庭的復甦不可兼容,不如説是每個人內心世界的“不可説”,正如良多妻子所言: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歌曲,永遠都是秘密。
03、食物中藴含着日本家庭女性的愛與覺醒,"家世界"秩序的瓦解和重構
“一半是處於願望,對家庭倫理劇、對社區、對生活在社區一個人死去的母親、還有對無法如願生活的主角的後悔和包含斷念的愛”——是枝裕和《我再拍電影時思考的事》
“家之味”的硬核擔當,一定是每個家庭中的母親。《橫山家之味》毒舌又可愛的母親是我為人母的理想型,這也是導演是枝以自己母親為原型塑造的家庭主婦形象,他也憑此片真實細緻的家之味敍述了家世界的重構。
影片中的母親是典型的日本家庭主婦的形象,雖然她沒有上過學,但卻有着一流的家務手藝,在廚房和餐廳中管理着所有家人的健康與飲食。
女人似乎對廚房由天然的喜愛,給家人精心準備一頓豐盛的美食是對家人的愛的表達,也是家人的核心的凝聚。
母親:蘿蔔真是天才。
女兒:那土豆呢?
母親:土豆要看怎麼燒,蘿蔔可以燉也可以烤,生的都很好吃呢。
女兒:蘿蔔不能烤吧?
母親:當然可以的,如果又燉又煮,蘿蔔就不酸了。然後你再把他們和胡蘿蔔弄在一起,用芝麻油。你最好寫下來,你會忘的。
女兒:不用了,我又不做飯,我丈夫吃快餐長大的,他可以吃任何東西。
正如母親孜孜不倦地教導女兒一飯一菜一樣,一個家庭的文化在其中傳承。日本的傳統家庭觀普遍認為,兒子才是家庭的繼承者,要繼承祖業,像父親一樣成為頂樑柱。
在我看來,母親更是牽動家庭的力量核心。母親對於傳承家庭美食的責任感,更像是父親對於自身職業的固執,一道“玉米天婦羅”就把所有在座的記憶帶回“當年”,無形中禁錮了家庭的情感。母親,看似掌握的是一日三餐,但實際牽動的是家庭的內核,這便是母親掌控食物的強大力量。
“現代日本的家庭,毫無疑問是以母親,而不是以父親為中心的,母親支配着一切”。——《當今日本人》
食物的背後,是傳統文化中女性意識的覺醒。
橫山母親看似是圍繞丈夫和兒子打轉,一名標準的聖母式的母性,但透過其中我們看到她處理家庭瑣碎的智慧。
影片的高潮處,是在晚飯時母親讓良多去播放《藍色街燈下的橫濱》,引出了父親年輕時出軌的往事。母親跌入舊時的回憶,輕輕哼唱,父親默默地吃飯掩飾內心的尷尬。
我們常常在傷心和悲痛中迷失,橫山母親卻做到了“與痛共存”。能輕鬆地哼唱丈夫當年為其他女人唱過的歌,熱情地招待兒子用生命救下的陌生人……
雲淡風輕中,橫山一家也得以解脱和重構。
作為一名普通的母親,正是她對丈夫和兒子真摯的愛支撐她面對生活的不公,輕易地化解了內心痛楚。也正是因為這份痛,才更需要家人的愛來修復。
導演通過對女性的理解和情感,樸素地講述了她們生活中的喜樂和哀愁,這在父權意識根深的日本社會,女性的覺醒更加彌足珍貴。
從母親身上,我更能學到與生活相處的哲學,即便命運不公,仍要心懷大愛,也許,學會釋懷就是對生命最好的關懷和尊重。
總結一下:
電影中,並沒有直接刻畫死亡過程的鏡頭,但通過對生者一日三餐日常的聚焦,從生者悲憫的態度讓我們看到對生命的關注。
平凡飲食的日常,是“家世界”的親疏離散和無聲言和,生活化的敍述中讓我們看到,日本社會家庭女性的智慧和崛起。
在籠罩着缺失的美中,讓我學到,縱使生命不公、前路未知,困難無解,但仍要默默生活、努力成長。歡迎關注@怡非在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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