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南書房康熙帝籠絡士人,攻心儒生,需要有一個機構、建一個平台,這就是南書房。康熙帝説:“朕願得文學之臣,朝夕置左右,惟經史講誦。”事實上南書房的效果還不止於此。它成為了當時滿漢文化交流與融合的一個平台,特別是康熙帝接受漢文化的平台。
康熙十六年(1677年)十一月,開始在康熙帝早年讀書處的南齋,設立南書房。南書房位於乾清門內迤西廡房,北向,因在乾清宮南面而得名。現建築完好,但原狀無存。開始由侍講學士張英、中書高士奇等入直。南書房的官員,人員、品級不定,有中書(七品)、學士(五品)、侍郎(三品)、尚書(二品)、大學士(一品)等。康熙九年(1670年)一甲一名蔡啓僔、二名孫在豐、三名徐乾學,於當年召對弘德殿賦詩,後命同直南書房。南書房還有天文算法、機械製造家戴梓,武進士湯愷等。
南書房值班的時間:自辰(辰正8時)而入,終戌(戌正20時)而退。特殊情況例外。如高士奇每日“報籌而入,送燭而歸”。有時草擬密詔,已經漏下三刻,就是深更半夜,特命宮中禁門不關,待高士奇離去後再上鎖。
南書房官員同康熙帝的關係,可以説是亦師、亦友、亦臣、亦奴。
一説亦師。南書房官員的一個職責是進講經史。如康熙十九年(1680年)四月,命南書房翰林,每日進講《通鑑》。康熙帝説張英“每日進講,啓導朕心,甚有裨益”。南書房官員值班,以備顧問。沈荃教康熙帝書法,後來康熙帝回憶自己初學書法時説:“每下筆都指其病,兼析所由。至今每作書,未嘗不思荃之功也。”
二説亦友。南書房官員的一個職責是文學侍從,就是同康熙帝切磋詩文、書畫。在切磋時,相互討論,逐字推敲。他們吃飯、喝茶,都由御膳房、御茶房供應;特別恩寵者,“賜第連中禁,分餐出御廚”。還有賞賜:張英葬親南還,特賜銀500兩,錦緞20匹。一次元旦,康熙帝賞南書房翰林宴,宴會後,派內侍以佳餚果品二席,分送給各家。賞給李光地細鱗魚、鹿肉條,每日由其家人帶回玉泉山水。賜查慎行高麗米粽子。康熙帝很賞識高士奇,同他“朝夕談論,無異友生”。
三説亦臣。南書房官員負責起草詔書、潤色詩文、代筆書法等。康熙十九年,命翰林院、詹事府、國子監,每日輪四員,到南書房值班,隨時諮詢,觀察考核,以備擢用。方苞在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因“南山集案”出獄,以白衣入南書房,撰碑文、論詩賦,參與編修樂律、歷算等書。
四説亦奴。南書房的官員雖很榮幸,但地位卑下。有書記載:咫尺天顏,垂手侍立,久之則氣血下注,十指欲腫。若派寫進呈書籍,則終日伏案而坐,兩腳不得屈伸。如王圖炳(大學士王頊齡之子)直南書房,奉命書寫《華嚴經》全部,出語人曰:“伺候時立得腳痛,抄錄時寫得手痛。”(參見《清宮述聞》)
南書房官員張英和高士奇有兩段佳話。
張英(1637~1708年),安徽桐城人,進士出身,通滿文,在南書房任職,被賜宅西安門內。“辰入暮出”,隨侍左右達25年。在講筵時,“凡生民利病,四方水旱,知無不言,造膝前席,多社稷大計”。書房自書對聯:“讀不盡架上古書,卻要時時努力;做不盡世間好事,必須刻刻存心。”(姚元之《竹葉亭雜記》卷六)後官做到文華殿大學士、禮部尚書。居官四起四落,或被革職,或降五級,以白酒一盅,清琴一曲,淡然處之,沉而復起。他與子張廷玉、張廷瓚、張廷璐,孫張若靄、張若澄,一門三代入直南書房,歷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凡數十年。康熙帝對張廷玉每年元旦(一段時間)賜佳餚、好酒到其家。張英家被譽為“三世得諡”、“六代翰林”。
高士奇(1645~1703年),字澹人,號江村,浙江錢塘(今杭州)人,一生頗富傳奇色彩。高士奇為江南才子,杭州鄉試,名落孫山。自挑衣被,進廣寧門(今廣安門),到北京後,再次落第。衣食無着,流落街頭,在報國寺,擺攤賣字。後入明珠府。一次被命寫宮中關帝廟的門楣(橫幅)。時值高士奇的生日,他感慨萬千,乘酒興揮寫“天子重英豪”五個大字。康熙帝經筵講義,常由高士奇謄寫。高士奇聰明伶俐,語言幽默,善解帝意,屢屢高升。這位曾經悲歌燕市的窮儒,被賜居西安門內,成為朝中的頭面人物,下班時衚衕車馬如織,就連大學士明珠也要向他探訪內廷消息。他每日上朝時,荷囊裝滿金豆,太監每報一事,給金豆一顆酬謝。如康熙帝正在讀某書,他知道後就仔細閲讀,帝有所問,對答如流(趙翼《檐曝雜記》卷二)。隨着職位的升高,高士奇的權力慾望也膨脹起來,他與徐乾學兄弟、王鴻緒等人組成江浙朋黨,影響朝政。時學士不是三家門徒,不為世人所重。康熙帝對他們格外眷顧。據説康熙帝曾特旨將御膳房八寶豆腐名菜的配方賜給大學士徐乾學,作為其年老回鄉後的享用。當徐派人往御膳房取配方時,還被御廚們借“道喜”之名,敲詐千兩銀子。這個配方後被徐的門生王樓村所得,並傳給孫子王太守。這種豆腐流傳民間,因而留下了“王太守八寶豆腐”這道名菜。康熙帝的確是清代帝王中善於協調君臣關係的明君。高士奇後因納賄受到彈劾,休致回籍。高士奇返鄉後,康熙帝對其恩寵不減,接連召他入直南書房,命他主持編纂《平定朔漠方略》。南巡之際,令高士奇扈從返京,恩寵有加。他的《扈從東巡日錄》、《松亭行紀》等書記載了東北、西北邊陲地區的地理風貌、民俗物產,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康熙帝舉博學鴻詞科和設立南書房,主要是鞏固清朝的統治,但同時也促進了滿漢文化的融合,有利於民族團結與文化發展。這個貢獻應當肯定。
康熙帝優容信用漢族儒生、名士,但並不是無條件的,他有條底線,這就是不容觸犯清廷的、滿洲的根本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