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哈爾濱飛到北京，以三針共計高於公立醫院2400元的價格成功“上岸”，並於今年7月成功接種九價HPV疫苗第一針的一個多月後，小美聽到了疫苗擴齡的消息。雖然現在像個“怨種”，但小美認為這筆錢花得值，因為她相信擴齡之後説不定有更多人搶苗。
小美代表了一類人：在公立醫院價格公道但卻堪比秒殺的搶苗大潮，和私立醫院錢到位了只需小等的對比之中，不少人在邁入26歲之前的最後一年無奈選擇了“花大錢”辦事。而這背後也折射出一種關於九價HPV疫苗的焦慮，在一針難求的市場中被無限放大。
8月30日晚間，國家藥監局官宣，默沙東九價HPV疫苗的適用人羣從16-26歲拓展至9-45歲。“擴齡”之後的HPV疫苗，再次以“供不應求”的姿態點燃了社交媒體。在默沙東九價擴圍攪動的池水裏，疫苗去了哪？擴產有多難？何時才能疫苗自由？國產化“追兵”何時能到？
約不到的還是約不到
九價HPV疫苗擴齡的消息，讓之前淡定的人也不淡定了。半個月後，意外知道了這一消息的劉雨果斷開始着手撥打社區衞生服務中心的電話進行諮詢。在這之前，因為排隊以及即將超齡的原因，她與九價HPV疫苗在26歲的時候失之交臂。
圍繞着九價HPV疫苗，正掀起一場全國範圍內的追捧。2020年7月，家在湖北、在廣東讀研一的小潞藉着在安徽實習的機會，通過朋友的朋友，安排約上了當地公立醫院的九價疫苗，饒是如此，也拖到了當年的9月才接種了第一針。值得一提的是，10月中旬，剛剛回到廣東學校的幾天後，湖北襄陽的醫院給小潞發來了排隊排到了的通知，這意味着小潞在家周邊醫院的九價疫苗預約時間長達9個月。
三針疫苗4000元左右，來回兩趟飛回安徽的機票加上亂七八糟的費用，小潞一共花了將近7000元。“當時也很糾結，我一直都很想打，難得有這個路子，但這7000塊也直接掏空了我的積蓄，畢竟當時還在讀書，辛辛苦苦從獎學金裏攢下的錢都花光了。”小潞回憶稱。
如今兩年過去了，關於九價HPV疫苗的“神話”仍舊沒有破滅。“最近一次放量在9月19日中午11點，需要自己去網上搶號。搶不到就繼續搶，後面跳出的温馨提示會給出下次搶號的具體時間。”對於目前預約的情況，北京某社區衞生服務中心預防保健科相關工作人員如此説道。
不同於兩年前驚人的排隊時間，現在公立機構疫苗的預約換了種“打法”。另一家社區衞生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也表示需要自己在小程序上刷新，什麼時候約上了什麼時候來打。“現在九價的預約不是排隊，而是在小程序上採取一個相當於搖號的方式，也許有人比你早進去了，但是他也不一定能夠比你早地約到疫苗。”
上述工作人員介紹，放苗的頻率很有可能要按月來，“但具體哪一天也不清楚，主要還是看疾控什麼時候能給我們這邊苗”。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擴齡後的九價HPV疫苗尚未落地。公立機構預約的範圍仍舊為16-26歲，一傢俬立機構的工作人員也表示，擴齡到45歲的疫苗還沒有到，具體價格尚不清楚。
上述工作人員介紹，廠家表示因為涉及到外包裝及説明書的更換以及運輸等問題，預計最快明年初左右能夠上市，可以提前購買相關商品排隊，需要等待疫苗到貨後再按照下單時間的順序進行通知。
一位醫藥行業業內人士也向北京商報記者提到，一般來説疫苗和處方藥都是這樣，從獲批到首針或首張處方落地中間會隔一小段時間，期間會涉及換包裝和説明書，“但應該也很快了”。
誰“搶走了”疫苗
宮頸癌是女性常見的婦科惡性腫瘤之一，2006年，第一款HPV疫苗的問世標誌着宮頸癌成為世界上唯一可以通過疫苗預防的癌症。世界衞生組織建議，9-14歲是接種HPV疫苗的黃金年齡，因此，“儘早、盡小”接種HPV疫苗才能達到更佳效果的觀念也開始深入人心。
目前國內共有五款HPV疫苗獲批上市，其中二價的包括國產的萬泰生物“馨可寧”、沃森生物“沃澤惠”以及進口的葛蘭素史克“希瑞適”，而四價及九價HPV疫苗生產廠家均為默沙東。換句話説，在四價以及九價HPV疫苗的市場上，默沙東堪稱一家獨大。
接種疫苗的價數越高，也意味着預防的HPV型別的覆蓋面越廣。目前人們通常能夠採取三種方式進行疫苗的接種，包括公立醫院、私立醫院以及代搶，三種方式也各有利弊。
公立醫院的價格便宜，通常一針只要1300元左右，但“中籤”的程度不亞於春運搶票。而私立醫院的三針疫苗通常要比公立醫院貴2000元左右，但相應地，等待的時間也會大大縮短。9月12日，上述私立醫院剛剛放出過一批九價HPV疫苗，相關工作人員介紹，目前仍有現貨，費用為三針5980元。
事實上，私立醫院裏的九價HPV疫苗已經呈現出了高度市場化的趨勢。約苗、橄欖枝健康、彩虹醫生、支付寶、美團……單是第三方預約平台便足以讓人眼花繚亂，“超值爆款”的信號也是隨處可見。
以約苗平台中的北京嘉和婦兒醫院為例，其標示着“現貨包三針”的九價HPV疫苗售價為5680元，值得一提的是，該套餐內不僅包含了三針疫苗及三次接種服務費，還搭配有包括血常規、腎功能等在內的體檢項目。
有疫苗專家解釋稱，二類疫苗的分配是由縣級疾控中心決定的，公立醫院打自費疫苗頂多能加一個冷鏈管理費，每隻疫苗最多也就加30元。公立醫院又沒有二類疫苗的指標考核，而且不管是免費還是自費的疫苗，都有不良反應的風險，因此公立機構在打自費疫苗的事情上自然就會少一些動力。但疾控中心也會考慮到公益性和盈利性的平衡，不是説私立機構想拿多少就能拿多少。
北京一社區衞生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也對北京商報記者提到，相對於社區而言，私立機構的庫存可能更大一些，資金等各個方面也可能更充分一些。
在秒殺和砸錢的困境裏，有人做起了第三種生意，他們將“富貴險中求”奉為圭臬，在社交媒體上發佈着隱晦卻又讓人秒懂的廣告，或是利用技術，或是利用關係、渠道，以動輒上千元的“中介費”將疫苗送到需要的人手中。
某“中介”向記者介紹稱，下週五就可以進行北京公立醫院九價HPV疫苗的代搶，費用為1700元，但不一定能搶到，搶到後會有醫院的短信通知，最快一個月內，每針1300元左右的疫苗錢去醫院打疫苗時正常繳費即可。值得一提的是，該“中介”也可以提供代預約服務，費用為2480元，“預約肯定能約上”。
事實上，關於疫苗的去向，市場上的傳言也從不少。比如小美所在的城市，始終沒有九價HPV疫苗可以約，在朋友的口口相傳中，大家彷彿默認，即便是有苗基本上也會內部消化而不會開放外部預約。
擴產到底有多難
在始終供不應求的市場局面之下，矛頭指向了九價HPV疫苗的擴產。在給北京商報記者的回覆中，默沙東表示，近年來已投入超過10億美元提高已有的HPV疫苗生產設施的產能並建造新的生產設施。2017-2020年，默沙東全球HPV疫苗供應量增長了近一倍，預計2020-2023年，默沙東全球HPV疫苗供應量將再增長一倍。
中國是默沙東的重要市場。數據顯示，2022年上半年，默沙東四價HPV疫苗在中國的批簽發量同比去年提升超90%，九價HPV疫苗的批簽發量則同比去年增長約4倍。“默沙東對中國市場的HPV疫苗供應保持着逐年上升的態勢。截至2022年6月，四價和九價HPV疫苗已保護了超過2500萬中國適齡女性。”
默沙東中國總裁田安娜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提到，“疫苗是複雜的生物製品，每個步驟都需要嚴格的質量管控。我們的HPV疫苗，每一劑從開始生產到應用，最長需要近四年時間”。
海南博鰲醫療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鄧之東提到，國際HPV疫苗的生產週期一般要四年，企業需要做四五年的計劃才能滿足高價HPV疫苗的生產條件。而且疫苗研發需要巨量的資金、人員和時間投入，生產線和生產環境、工藝、質量等要求較高，臨牀實驗週期長。
香頌資本董事沈萌也提到，疫苗的產能和培養技術有關，單純從擴張的角度，並不是不能實現，但對於企業也不可能不考慮商業因素而無條件擴張。默沙東的高價疫苗生產應該是面向全球市場，而不是針對中國，所以考慮消費需求也是從全球角度。高價疫苗在國外的需求不如國內，假如盲目擴大，就相當於要將高額投入擴建的產能依賴於中國市場，風險太高。
市場的缺口也意味着競爭所藴含的無限可能。9月7日，沃森生物發佈了關於九價HPV疫苗啓動Ⅲ期臨牀試驗的公告，而在這之前，國內已有萬泰生物、上海博唯、康樂衞士、江蘇瑞科研發的九價疫苗進入臨牀III期。
產能固然是造成九價HPV疫苗一針難求的原因，但細看這場疫苗的搶購大潮，又不難發現些心理因素的驅使。沈萌認為，在普通人難以具備專業辨識能力時，就容易產生消費選擇焦慮，進而產生盲目追求過度消費、寧濫勿缺的心理傾向。而過度焦慮又缺乏專業知識的詳盡分析，就是人為因素造成了不必要的所謂一針難求。
九價HPV疫苗需要“袪魅”。中國醫學科學院北京協和醫學院羣醫學及公共衞生學院喬友林曾表示，現有證據表明，從公共衞生學角度，二價、四價和九價疫苗在免疫原性以及預防16型、18型HPV相關宮頸癌的效力和效果方面無差別。“二價疫苗就能很好地控制住16型和18型這兩個最常見病毒基因型，是足夠的。”
“無論是二價、四價還是九價，有幾價打幾價。”一位預防醫學業內人士向北京商報記者總結説道。
北京商報記者 陶鳳 楊月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