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坐落於中國西部的一個小縣城,它的名字叫田東縣,隸屬廣西百色市;這裏有着悠久的歷史,歷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當年鄧小平、張雲逸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就是在這個不知名的小縣城領導和發動了威震南疆的百色起義,並建立了廣西第一個紅色革命政權——右江蘇維埃政府,具有很高的知名度和影響力。時光飛逝,歷史的榮耀尚未散去,這裏又成為赫赫有名的“芒果之鄉”;可是就在這樣一個人傑地靈的地方,在很多當地人眼裏,自己所出生的地方就是貧窮、落後的代表,人們除了口袋的錢比臉乾淨外,就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地方。
在我眼中,田東縣的春節雖然沒有上海、廣州和深圳這樣的大城市繁華、熱鬧,也沒有北京、南京、西安這樣歷史古城有着傳統的記憶,俗話説得好:“金窩銀窩我因為不如自己家的狗窩”,就算它再這麼差,依然會是四十萬人在春節期間最想待的地方。事實上,這裏的人們對於春節的期待值並不任何一個地方低,對於老人來説,這是一個闔家團圓的日子;對於大人來説,這是一個可以休息的好機會;而對於孩子們,春節帶來的不僅有好吃的好喝的,關鍵還有“壓歲錢”,這也是一年到頭唯一可以不用擔心零花錢不夠用的日子。
在許多地方,春節都是從小年開始算起,而對於我們田東縣的人來説,因為窮,口袋沒有太多的錢,所以只有從大年三十才能開啓“春節模式”;在吃的方面,我們並不像北方或者部分南方地區一樣全家圍桌包餃子,當然我們也不習慣吃餃子,一大桌子熱騰騰的飯菜更合適我們的胃口。在我的記憶裏,當我還在牀上與周公“大戰三百回合”的時候,父母就已經從市場買好的雞、鴨、魚和一堆自己也説不出名字的食材回來準備年夜飯。
在我們父母那一代,兄弟姐妹至少有兩到三個,大家庭的聚餐是春節的必不可少的事情;即便家裏的老人已經不在了,可是這樣的傳統並沒有取消,因為在春節尤其是年夜飯,家裏面沒有熱熱鬧鬧的氛圍會顯得你的這個家族人丁不旺,新的一年必定沒有福氣。我們家就是遵循着傳統,與伯父、姑姑一家過春節、吃年夜飯。
人多自然意味着菜多,因為窮所以吃得也多,特別像我這種“餓死鬼投胎”的人,自從5歲開始就是兩碗米飯打底,吃飽了還要拿一個雞腿當“飯後零食”;由於我們廣東、廣西的人對於吃的這一塊特別的講究,所以從早上買完菜回來,大人們就要開始圍着廚房忙碌起來,否則天黑了還未必能吃得上飯;一般的情況都是由伯父、爸爸來掌勺,伯母、媽媽、姑姑等人則負責打下手,廚房的爐灶從來沒有關火,水龍頭從來沒有斷流,大家也從來沒有歇息片刻的機會。在經過數小時的激戰,一大桌子熱騰騰的飯菜便呈現在我的眼前。
只見在一個十人的大桌上擺滿着各式各樣的飯菜,有燒雞、怪味鴨、燒腸、鐵板魷魚、白灼蝦、爆炒螃蟹、和五花肉燉柚子皮、“龍鳳虎”湯等等;別看名字簡單,做法卻非常的講究,就拿“龍鳳虎”湯來説,龍就是蛇,鳳就是雞,虎就是貓,把這三者融合在一起煮湯,用柴火慢慢熬製4、5個小時才能上桌。由於精華全部濃縮在一碗湯裏,所以大家基本上都是隻喝湯不吃肉。
而五花肉燉柚子皮更是非常複雜,首先要把柚子皮用火燒到像炭一樣焦黑,泡水將外面黑的那一塊剝離果皮,並不斷清洗皮的表面並擰乾;然後將一塊塊地將洗好的柚子皮慢慢放到油鍋裏,並用慢火將皮煎至金黃再撈起;將中等偏瘦的上好五花肉切成拇指大小的塊狀,用熱水滾燙一番,再用冷水清洗;放入一點點油,將五花肉同樣煎至兩面金黃,放入鹽、料酒、醬油、雞精和大量水慢慢收汁,大概3分鐘後就起鍋。然後把南方特有的瓦煲洗乾淨,鋪滿柚子皮,再把剛才煮的五花肉倒入瓦煲裏,再在最上面一層鋪上冰糖,開慢火熬製二十分鐘,這樣一道五花肉燉柚子皮就做好了。
我們過年一般不喜歡把米飯當主食,而是會選擇香噴噴的粽子(就是由粽葉包着綠豆、糯米和一塊五花肉)用柴火燉8個小時而成;這就是我們百色市田東縣的“年夜飯”,雖然菜比較簡單,卻非常具有深意;當然隨着日子越來越好了,這些也已經成為司空見慣的飯菜,大家對於吃的不再有太多追求,只是享受一家人在一起吃飯的感覺;畢竟對於我們來説,和自己喜歡、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才是自己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