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綺玥的日常工作是和狗相處。一隻素未謀面的狗,剛被帶到她面前時或許還焦躁不安,發着“嗚嗚”的鼻音。幾分鐘後,情況便大為不同,一人一狗的親暱肉眼可見。這時,她的丈夫張天航會用相機在一旁記錄下狗狗“真情流露”的瞬間——或匍匐在地左右翻滾,或吐着舌頭追逐打鬧。
他們自稱寵物攝影師,過去,這個職業並沒有被國家認定為正式職業,每逢長輩們詢問,他們的解釋都有些徒勞。長輩們的疑問大致相同——為什麼別人要花錢給寵物拍照?
然而,隨着經濟水平的不斷提升,越來越多的人瞭解了寵物攝影,張天航的攝影訂單已經預約到了明年。如果不是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他們的分店應當已經開到了廣州和上海。
進入新世紀後,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不斷產生,像寵物攝影師這樣的新職業,也隨之發展起來。從2004年我國首次逐年發佈新職業開始,國家職業分類大典中,已經新增了150多個職業,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投身於這些新興職業。
年輕人的市場
很多新職業的產生,來源於人們的“幸福消費”,這更像是年輕人的市場。寵物攝影就是這樣,因為80後90後對寵物的認知和他們的上一代不同,這個市場才能不斷髮展。
不乏有長輩質疑過何綺玥和張天航的選擇,在他們眼裏,寵物的地位本就不高,更別説為寵物服務的人了。出於禮貌,一開始大家雖不理解,但也會誇一句有創意,畢竟是年輕人的創業項目;慢慢地,家人開始覺得他們不務正業,勸説他們換份工作。何綺玥的婆婆甚至直接新開辦了一家公司,一切安排妥當後,讓他們夫妻到新公司上班。
何綺玥和丈夫拒絕了,他們喜歡寵物,也相信自己的選擇。
2010年,在英國留學時,他們第一次接觸了寵物攝影。在一次修電腦的過程中,修理師傅無意間看到了他們電腦裏的寵物照片,覺得拍得很好,就希望他們能給自己家的狗拍一組,以此來抵消修電腦的費用。
這讓他們喜出望外。何綺玥説,修電腦的價格大概在人民幣兩三千元,並不便宜,能用給寵物拍照去抵消是再划算不過的事。通過修理師傅,他們知道了寵物攝影師的存在,這在當時的英國已經很流行了,而張天航主修的就是犬類攝影專業。經過一番調研和討論,夫妻倆決定回國創業。
培育市場需要一段時間。回國後,他們在一些寵物論壇發佈免費拍照的帖子,也積極參與一些寵物話題的討論。他們把攝影套餐的價格定的儘可能低些,一套底片200多張、精修30張的照片定價在400元,而一兩百元的訂單無論大小他們都接。幾個月後,知名度打開了,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一年多後,他們在北京的夫妻店收支就平衡了;而現在,他們已經給近5萬隻狗留下了鏡頭。
何綺玥和張天航從沒對自己的選擇動搖過,同樣相信這一點的還有趙鵬翀,為此,他從工作了6年的中國鐵路通信信號股份有限公司辭職,成為一名密室逃脱設計師。
剛辭職那段時間,趙鵬翀的父母心裏不樂意,卻也不好責罵他,只能每天打電話委婉勸他回心轉意。父親一天能給他打六七個電話,每次都以不同的話題開頭,卻以相同的話題結尾。
但趙鵬翀看準了線下沉浸式實景遊戲這一新興行業的市場潛力,他説,線下游戲和線上相比,沉浸度高且社交屬性強,很符合年輕人的娛樂趨勢。“我覺得自己有這樣的能力來進行劇本設計、運營實體店,為何不試試呢?”
市場沒讓他失望。短短3年時間,他公司的員工擴充到了70餘人,他所設計的沉浸式密室開到了北京、武漢和杭州,上海等地的密室籌備工作也提上了日程。
一起走下去
辭職前,趙鵬翀是工程師,也是程序員,在他看來,設計一部好的密室劇本比敲代碼要難得多。
為了創作一部西部牛仔主題的劇本,趙鵬翀和團隊成員看遍了經典的西部牛仔影視劇,各種小説材料翻了好幾十本,前前後後討論了一個多月才動筆,然後還要從文字中拆分出和場景相關的機關、表演內容相關的細節再分頭去細化。最後,光在電腦裏設計的模型圖都超過了100G的大小。
“這是個綜合性的工作,編劇、美術表演、遊戲環節和機關缺一不可。”他説,在沉浸式密室中,玩家是劇本里的角色,所以所有互動都要設計得自然,服裝、台詞都不能出戏,這在劇本寫作階段就要考慮到。
而到了施工階段,需要根據實景場地來規劃場地空間和玩家動線,還要撰寫文案和謎題,和工程施工方對接密室中涉及的機關需求等。比如踩到了某個位置,燈光就會熄滅;槍戰中,“砰砰砰”的槍響聲要時時響起等,這些環節稍有延遲或銜接不暢,都會影響玩家體驗。
大多數人選擇從事新職業是因為熱愛。趙鵬翀在設計打磨一個密室新劇本時,願意花上一年時間,而何綺玥和張天航為了拍到一組理想的照片,也會在佈景、道具等方面窮盡想法。但與此同時,從事新職業的年輕人,也會面臨在傳統職業中遇不到的困境。
隨着規模越做越大,現在困擾何綺玥的主要是用人的問題,寵物攝影沒有規範可循,寵物時刻處於不穩定狀態,需要專業的攝影師來引導,但市面上並沒有相應的人才。“我們用人成本很高”,她説,招進來的每個人都需要先當學徒,培養幾個月,有人學成走了,有人半途就堅持不住了。
一些專家指出,相比於產業的發展速度,各新職業領域的人才缺口巨大,現有人才培養體系仍是杯水車薪。再加上由於對新崗位的描述尚難以完全界定清晰,使得新職業在職業認定上沒法直接歸類,從而在管理規範、政策扶持上面臨着一些阻礙發展的體制機制羈絆,從業人員的勞動權益保障也不到位。
就在不久之前,又有一批新職業得到了有關部門的認定,各大高校也將開網店、做自媒體等自由職業範疇的選擇,歸入了學生的就業統計之中。一時間,選擇新職業的東風,似乎吹遍了年輕人的世界。但與此同時,各種新職業究竟能容納多少年輕人,又是否能真實地解決年輕人的就業需求,卻是另一個問題。
7月8日,招聘平台BOSS直聘發佈《2020年高校應屆生專業就業競爭力報告》,其中提到,僅有約0.9%的2020年應屆生選擇自媒體博主、電競師、網店店主等近期剛剛被納入“新職業”範疇的就業方向。而大多數人,即便有着從事不同尋常的新職業的夢想,也未必有渠道、有勇氣作出這樣的選擇。
何綺玥期待,這些問題在未來能得到解決,能有越來越多的人認可這些新職業,加入進來,然後一起走下去。她説,現在90後、00後的年輕人選擇職業已不僅是為了謀生,他們更希望工作能開心,自己是在為夢想而奮鬥,“比如寵物攝影師,能為寵物工作是他們最幸福的事。”
面對採訪,美團副總裁兼美團研究院院長來有為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80後、90後乃至00後逐漸成為新職業市場主力軍,是因為他們對工作的理解更多元,而新職業時間自由、收入高、靈活度大等因素也吸引着年輕人的湧入。
上述新職業報告顯示,55%的新職業從業者月收入高於5000元。具體來看,5.6%的新職業從業者的月收入達2.5萬元以上,6.1%的新職業從業者的月收入為1.5萬-2.5萬元(含),12.8%的新職業從業者的月收入為1萬-1.5萬元(含)。他們中的部分不僅能夠自力更生,還帶動了更多人就業,為行業的發展注入了新動力。
在一定程度上,是年輕人創造了這些新職業。來有為相信,這些新職業也能給他們的未來帶來更多可能。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張均斌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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