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期對散落於民間的文物考察中,我們發現,宣徳時期,在洪武“凡祭器皆用瓷”的祖訓下,或許,曾經批量燒製過一些用意在仿銅,古銅色的銅紅釉瓷香爐,用作皇室祭祀和陳設。這種今人看起來是“古”銅色,古人描述為“風磨”銅色的銅紅釉香爐,不僅釉中閃動着金屬光澤,而且,落地亦有金屬回聲。這類香爐,至少在明萬曆年間,官窯仍在繼續燒製。美麗的“宣德爐”傳説,可能由此變身而來。
上圖為一件宣德古銅色銅紅釉香爐(拔正鼎式),窗口手機拍攝,可以同框感受到,受光面與非受光面不一樣的質感。這種仿銅釉在光線追逐下,恰如劉禹錫的:“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面無風鏡未磨”。湖波粼粼,才會在閃動中感受到月光,爐體移動,方可捕捉到它的金屬色。
古人不用“古銅”形容金屬感的深棕色,而用“風磨銅”形容金屬感的深棕色,不是出於古人用詞戀雅的癖好,大多數今人不知,“風磨”對於古人來説,不是生僻詞,而是常用詞。
僅從宋明兩朝流行詩詞中,我們就會有這種感受:“風磨雨濯露精彩,奉敕舁入文華宮。”“堅頑豈是鑄成低,雨洗風磨只自如。”“陰陽鑄出繞籬邊,露洗風磨色燦然。”“財宗北祖爭衣處,雨洗風磨石尚新。”“風磨雲拭。水冷天秋。”“風磨湛湛真空體,雨洗如如法界身。”“風磨霜練無日休,雨洗風磨孤迥迥。”“月入蘆花冷,風磨柳葉殘。”
在這些地方,“磨”是發[摸mó]音。
古人常用自然現象,生活現象充當顏色指謂,比如蒼、玄、妃、秋,彤、縹、緗等。
這種古銅色的銅紅釉瓷香爐,受光點呈現金屬光澤。
這種古銅色的銅紅釉瓷香爐,撂放硬質枱面和指節叩擊時發金屬聲。
從萬曆小香爐觀察,圈足內壁有三個磕口,而外壁易磕碰卻沒有磕口,原因可能是在久遠的歲月裏經常有人讓香爐自由平落,聽金屬聲鑑定所致(圈足斜修造成圈足內壁比外壁高,爐體平落時內壁先承受衝擊)。
由於受明早期“有款識,不宜薦見於宗廟”的塔怖Tabu影響,真正宣德瓷器香爐很多沒有製造款識。即使如此,沒有款識的瓷質宣德爐斷代,遠比凡器皆有款的銅質宣德爐斷代容易。
瓷器攜帶的歷史信息量大,而且宣德瓷器標本數據庫非常完善,宣德仿銅色銅紅釉瓷質香爐的實驗室檢測分析比宣德銅質香爐,在理化數據上應該具有更多的驗測優勢。
香爐,宣德時期是一個繁榮期,宣德香爐的美譽,和明末第一文玩“宣德爐”文化潮流不無關係。問題是,到底是個什麼關係。
我們希望掌握國家科檢資源的學者能把宣德古銅紅釉香爐的數據分析整理出來,把宣德爐的研究向前推進一步。
傳説不是歷史,全國人民吃了幾千年的粽子,也不能倒推證明屈原確鑿地死於溺水。
“真宣徳爐是仿銅的,仿宣徳爐是真銅的。”誰能保證這不是歷史真相。
讓宣德爐本來是瓷的,變身為,大家都以為是銅的,也許不是歲月,而是宮牆。
從宣德爐單一維度上思考,歷史並沒有留給我們什麼史實骨架,傳説的血肉,也顯得十分破碎,在到底有沒有宣德爐,這個最基本的問題上,到處充斥着偽文獻的污染。
宣德爐整個的學術研究現狀,令人沮喪。
我們應該珍惜意外發現引起的質疑,以及在其他歷史維度顯露出來的微相關。讓我們和歷史真相擦肩而過的,往往不是運氣,而是長期積澱的錯誤經驗。
有人説,宣德爐是史上最火的贗品,如果確定不了真品,何談贗品?
萬曆銅紅釉小香爐光點在不同位置的三張照片
宣德作品麻倉土視覺上的顆粒感與手觸的軟糯感
宣德作品麻倉土的裂口和土包
宣德鼎式爐底在光線折射下呈現的金屬感釉面
宣德銅紅釉香爐塔形蓋在光線折射下呈現的金屬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