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子興演説榮國府被認為是認識榮國府的重要資料。但就像法不傳六耳一樣,真言説了三遍也就成了謊言。冷子興道聽途説的話自然有很多不盡不實得地方。
這政老爺的夫人王氏,頭胎生的公子,名喚賈珠,十四歲進學,不到二十歲就娶了妻生了子,一病死了。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生在大年初一,就這奇了;不想後來又生一位公子,説來更奇,一落胎胞,嘴裏便銜下一塊五彩晶瑩的玉來,上面還有許多字跡,就取名叫作寶玉…
這是通行本的説法。也是現在大多數文本的説法。但據周汝昌先生筆記:原本中寶玉出生為“不想次年又生了一位公子”,周先生還言之鑿鑿之由“次年”改為“後來”,“五四”時期胡適等人還專門為此辨析過,一致認為“後來”為後人所改!在這一點上,原文如此,我們就説説冷子興為何明知道賈寶玉和賈元春非只相差一歲,還説次年?我認為這就是表明道聽途説的不可信之處。
冷子興作為榮國府王夫人陪房周瑞家的女婿,他的新聞不過是從妻子或者丈人岳母處聽得。本就有一些不盡不實。到了他酒後再傳説給別人,就更有差池。而他所謂的真話傳給了賈雨村,更印證其中的話是假話,成為“假語村言”!
冷子興對賈寶玉的評價是:將來色鬼無移了!這顯然是冷子興自己的偏見和主觀臆測。我們看後面原文關於賈寶玉的描寫,賈寶玉有各種各樣屬於紈絝子弟的不良習氣,唯獨在這個好色上面並不貪戀身體皮肉之歡。這與冷子興世俗的好色之説明顯不同。
對此,賈雨村更有高論:若生於公侯富貴之家,則為情痴情種,若生於詩書清貧之族,則為逸士高人,縱再偶生於薄祚寒門,斷不能為走卒健僕,甘遭庸人驅制駕馭,必為奇優名倡。[巧筆奇言,另開生面。但此數語恐誤盡聰明後生者【蒙側】]
脂硯齋的批語很明顯告訴世人,別人口中之語不可信。自覺聰明的人恐怕誤的更深。所以冷子興的話固然不可信,賈雨村的話更不可信!
冷子興演説榮國府最大的目的是作者通過冷子興之口“真事隱,假語存”。所以冷子興的“演説”給了我們一個腐朽墮落的末世家族,讓人相信賈家之敗是自身:
如今生齒日繁,事務日盛,主僕上下,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畫者無一,內囊卻也盡上來了。這還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誰知這樣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如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
作者刻意作此描繪就是誤導讀者賈家之敗的真實原因。通過之前的分析。賈家自身固然危機重重,但並不致命。真正致命的原因卻是賈家作為老牌家族,對於新皇陽奉陰違,不效忠。表面恭敬,內裏卻卻反其道而行之。通過秦可卿葬禮,大觀園省親,處處透露出賈家作為臣子的不臣之心。而賈家之敗純由自身不軌引起。
曹雪芹為了“真事隱”刻意又寫了甄家。雨村笑道:“去歲我在金陵,也曾有人薦我到甄府處館。我進去看其光景,誰知他家那等顯貴,卻是個富而好禮之家,【甲戌側批:如聞其聲。甲戌眉批:只一句便是一篇世家傳,與子興口中是兩樣。】
這裏説的清楚,冷子興口中所説不盡不實。不怪脂硯齋極口説冷子興【説大話之走狗,畢真。甲戌側批】可知冷子興之言不可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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