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天氣非常暖和。
風很輕,空中除了一些隱約着的白色霧氣之外,並看不到大塊的雲朵。陽光恰如一雙温暖的手兒,透過這些薄薄的雲氣照過來,輕輕撫摸着這春來的大地。
路旁的海棠樹,枝條向着四面八方張揚着。沒有葉片,它的活力便顯現不出,只把一些陽光經過時所投射的黑白相間的枝的影像,散佈在其底下一側的東西路上。
這條穿村而過的路兒,是由堅硬的水泥築成的。前幾年,一到雨季,這裏十有九天還是泥濘不堪。後來,因為一個鄉村整治工程的開展,便聚攏來一些忙碌的築路者,他們轟鳴着專用的機械,一點點將這些泥土的路面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水泥。於是,這些海棠樹兒,從此便有了可以投放倩影的最佳之處。
平整的路面,自然會將那些枝條的影子投得更加清晰。當你在有着很好陽光的天氣裏,順着路的方向遠遠看去時,一片片枝條的影子斑斑駁駁,甚是有着浪漫的童稚的情趣。
影子在延伸着,一些鳥兒歡快的叫聲,從樹的叢間清晰地傳送過來。春天到了,鳥兒們的心情想必也是一片大好,所以情發於中,聲音便透露出無比的活力與喜悦。這種事情,是跟我們智慧的人類沒有什麼不同的。
因為飛鳥的出沒,稀疏的斑駁的海棠樹兒的樹影裏,便有了一些活動着的鳥的影子。路面是一張二維的屏幕,路邊的眾多外物在陽光的照射下,都不自覺地將身影投射過來。
此時,一顆蒲公英的種子,如一把小小的傘兒,帶着毛茸茸的萌相,隨着微風從遠處飄來。它的影子與鳥兒們的身影雜映在一起,這便讓地面上的二維世界,更顯得別樣的有趣了。
鳥兒們不停地跳躍着,時而飛起,時而落於枝上。那枝兒受到鳥兒的重壓,一時顫動起來,好久都無法停歇。當那顫動的節奏終於要去靜止下來時,鳥兒卻驀地又飛了起來——它翅翼的影像舒展在路面上,而空了的枝條,在二維的路的“屏幕”上,又去持續着它那固有的振動節奏了。
蒲公英的種子,飄過來時,影子便在路面上劃了一道着急的弧線;接着,或許是因為某種引力的緣故吧,它那柔軟的絨毛便緊緊粘附在海棠樹一條光禿禿的的枝上。
因為它的選擇——去尋求一處安逸不動的狀態,於是,這便從路面上再也無法辨識它的蹤影——它太小,倘若不去飛動,在一片枝椏張揚的“叢林”裏,誰會注意到如此渺小輕盈的飛物的影子呢。
只是,雖然,這顆蒲公英的種子,其影像已無法辨認,但它的身子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着的,恰如那些飛鳥的軀體一樣,依然鮮活地佔據着這三維天地裏春來時的一角。此時,它正在仔細地審視着這塊有着陽光的回暖的大地,找尋着一點可以安身立命的泥土,然後,傾身飄落下去,託付終生。
只是,今年不似往年,水泥的路面雖然平整得猶如一面鏡子,可以擁抱着萬物的影子,但卻並不能提供半點營養給生存 着的生靈——它只是一塊人類用以觀瞧外物影子的平台,所以,去立於光禿的枝條上做一次生命的審視,是頗有價值的。
相比而言,鳥兒們卻是自由的。它們不必去思索什麼泥土的事情,只管任着翅膀的力量去暢遊於天地之間。田野裏,枝頭上,光禿禿的馬路邊,哪裏都可以尋到其生存的樂趣。這便是某些高等生物的優越所在了。
太陽已經爬得很高了,一切的影子便越來越短。那些鳥兒們“喳喳”的叫聲,此時,似乎更加清脆了。
一陣微風吹來,那顆粘附在海棠樹的枝條上的,蒲公英的如傘兵一樣的種子,陡然飄了起來。
它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這地面上的光影,只顧去向着遠處飛去——它飛走時,枝條兒不曾有一點兒顫動;亂枝疊加的樹枝的影像裏,更是尋不見一絲它離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