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英國藝術家、英國皇家藝術研究院院士、向來以“不走尋常路”著稱的格雷森·佩裏（Grayson Perry）的電視系列片《美國公路之旅》播出，該片講述了佩裏騎摩托車穿越美國、與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們交談的歷程，其中，關於種族問題的探討在眼下的美國顯得尤為應景。與此同時，佩裏的一場新展 “最特別的關係”也將目光聚焦於美國，在那些代表性的掛毯與陶壺的裝飾性特徵之下，藝術家隱藏了他對於社會議題的關注。
格雷森·佩裏曾任2018年英國皇家藝術研究院250週年夏季特展策展人，顛覆了這一展覽的傳統，以及對於藝術中好和壞、古老和現代的定義。這一次，他將視線從英國放到美國，以“局外人”身份去觀察文化與社會。
在格雷森·佩裏位於倫敦維多利亞·米羅畫廊的新展“最特別的關係”中，最引人注目的作品是一塊大型掛毯，這件作品名為《很大、很貴的抽象畫》（Very Large, Very Expensive Abstract Painting）。“這是曼哈頓的一幅地圖，”佩裏解釋道，“跳動的血脈是地鐵系統。底下還有朝着世界喧囂的華爾街，如果你願意這麼理解的話。”
你可以辨認出這是一張地圖，但是，當你試圖找到地名和區名時，卻發現它們被“士紳”“避税地”“特權”等字樣所替代。佩裏説道，“這其實是一張美國文化權力與關係的地圖，它關乎那些‘囤夢者’（編者注：指掌握特權的美國上中產階級）。”
“這幅掛毯由好多層構成，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曼哈頓文化與社會考古學的內容。”佩裏説道。掛毯的底層由旗幟、被子、印第安織物、米袋等構成，根據佩裏的解釋，這是對美國及其移民人口的一種歷史記錄，意味着美國城市由美洲、歐洲、非洲與亞洲的不同文化構成。它的上面是一幅傑克遜·波洛克（Jackson Pollock）式的潑墨畫，那是“冷戰”時期美國文化的象徵，代表了美國自信地將自己視為自由的土地。佩裏不無諷刺意味地運用了這一象徵。血脈般的地鐵線路與不同的標籤則構成了第三層和第四層。
有一段時間，美國一直縈繞在藝術家的佩裏的心頭。在掛毯的角落裏，有個騎着摩托橫跨布魯克林大橋的小人。這個人就是佩裏，他正在製作自己的最新電視系列片《美國公路之旅》（Big American Road Trip）。該片分為三集，於本月在英國第4頻道播出。
在創作之外，佩裏身為廣播員與表演者的職業生涯讓他憑藉一系列家喻户曉的系列片衝擊了大家的屏幕，在近來的疫情隔離期，《格雷森的藝術俱樂部》（Grayson’s Art Club）捕捉了藝術家在自己工作室內的動態，並邀請人們共同參與創作。
在最新的電視系列片中，佩裏考察了美國的身份、種族、財富與階級。為此，他是如何選擇地點的？
“第一集都是在講黑人，”他説道，“所以我們去了‘黑人的麥加’亞特蘭大……然後是威斯康星，我們去那裏與不同文化的人交流。之後我們又和東海岸的文化精英交談，還去了馬薩葡萄園島（編者注：美國著名的度假勝地，原歐洲殖民地），又到了布魯克林，和嬉皮士們聊天。整個旅程非常有趣。”
佩裏騎着一輛為拍攝而特製的彩繪摩托車穿越美國各地，他身穿標誌性的鮮豔皮衣，一看就是個古怪的局外人。這樣的裝束對於他的探索而言是一種有益的策略，讓他表現為一個外來的好奇的觀察者，一個置身事外的人。
在影片中，他與人們談論了種族、種族主義以及不斷加劇的“文化戰爭”。雖然該系列拍攝於喬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被警察槍殺致死、以及隨之而來的“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議活動之前，但是從中可以看出矛盾已經存在。
佩裏非常善於從人們身上挖掘故事，正如他此前在一些紀錄片中所做的一樣。但是他的受訪者同樣樂於分享自己的故事。當佩裏提出問題時，他們的回答具有煽動性，雖然那並非他們的本意。佩裏説，種族就像“房間裏的大象”，人們不該對其視而不見，而需要積極地其討論。不同於同類型的其他紀錄片，佩裏為受訪者提供了充分的思考與回答空間，偶爾會在中間插入自己的想法。
在影片中，佩裏遊刃有餘，但那依然是另一個世界，而佩裏渴望回到畫廊創作，擺脱來自美國、英國，乃至整個西方世界的“滔滔不絕”。此次展覽中有幾件陶瓷作品，佩里正是憑藉這些而出名。
在這些陶瓷中，佩裏自己最喜歡的是《自由精英的神聖信仰》（Sacred Beliefs of the Liberal Elite）。這是一個洋葱形狀的壺，非常優雅，帶有多方色彩，但是佩裏稱作品靈感來自於他在芝加哥一家博物館裏看到的印第安花瓶。他用盤繞法來製作這些陶瓷，然後用各種複雜的技藝加以裝飾——從相片轉繪到多層上釉、鍍金、書寫等都有。佩裏偏愛的另一件是一隻破碎的陶壺，他用金加以修補，從中反映出他受到日本傳統的“殘缺之美”的影響。
無論是掛毯還是陶壺，佩裏的作品有着他的幽默和反諷。然而，同樣諷刺的是，人們常常將他的作品視為“美的東西”去欣賞。裝飾性特徵與他隱藏在其中的尖鋭信息構成了佩裏作品的一種張力。 事實上，佩裏自己的創作意圖與最終成果之間也常常會有距離。“在很多時候，那正是藝術運作的方式。有時候我做一樣東西的時候想着這個，最後卻做出了那個。”
至於觀眾的理解，佩裏認為，“如果有人真的對我的作品作出很好的解讀的話，我會立馬接納的。”
（本文編譯自《衞報》與《金融時報》相關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