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的一天:百年老街的最後記憶

1881年哈爾濱開埠而來的正陽街,故民如梭,交錯生活在街路的兩側。如今,這條老街的“城南”繁華新潮,“城北”孤獨成離別。

説起哈爾濱,人們總會想到聞名遐邇的中央大街,琳琅滿目的商鋪與悠久的歷史建築,似乎代表着東方時尚。其實,在哈爾濱的道外區,同樣有條百年曆史的街路-靖宇街(原名正陽街)。這裏曾是哈爾濱居民的聚集地,沒有中央大街的華麗,卻也有着輝煌的歷史。自1898年沙皇俄國開始建設中東鐵路以後,到30年代的正陽街初具規模,這條街道將南北街路分隔。這裏是道外區最繁華的商業街和中心街道,從頭道街到二十道街的大街及兩側街道,商家林立。(圖/文 Tao Zhang)

1946年,為紀念抗日民族英雄楊靖宇將軍,正陽街改稱靖宇街。隨着城市的演變與時光的消逝,道外區的這塊地界越發變得落寞,靖宇街成了這座城市的一幕回憶。曾經恢弘的靖宇街兩側北街與南街熱鬧一片,如今出現了命運的涇渭之分。南面改造完的街路規整、新潮(圖右),成了景區與特色的餐飲區,而北面的街路,破敗衰變,除了保留了過去的北三老市場與老建築外,在老式的中華巴洛克建築中居住的人們紛紛搬離,歲月的衝擊下很多房屋變成了危房。

哈爾濱道外區北三道街老市場,人們在散市後斷斷續續遊走在坊間。由於樓體存在安全隱患,菜市場將臨時搬遷到昇平街市場。北三道街是一條有着百年曆史的老街,解放前是哈爾濱銷售雜貨的大市場,解放後逐漸演變成菜市場。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臨時擺出來的小攤位與小作坊漸漸多了起來,然而其中仍然保留着集體經濟時代的北三商店,許多當時的員工將商店的房子隔開單間,繼續着生活。

2016年5月19日起,哈爾濱市道外區靖宇街棚户區(危房)改造項目開始徵收簽約,共涉及5597户居民以及公企單位,範圍自道外區靖宇街、景陽街、大新街、南北十道街圍合區域,成為哈爾濱市今年啓動的最大棚户區改造項目。我們不清楚這條街路未來的樣子,但百年老街靖宇街將繼續記憶哈爾濱的歷史。

在靖宇街上開了幾十年的老店東來順,因為搬遷也要離開了。熟悉的人羣,鍋包肉,都要短暫地離開了。店員將飯店牌匾取下來,老闆坐在下面不時與路人聊天,話語中對於飯店今後的位置還是比較滿意的,等待修建完畢再重新營業。


5月19日,在靖宇頭道街棚户區臨時辦公區門前,每個人都是那樣的熟悉,他打聽着彼此這麼多年的消息,好像回到了曾經的大院生活。期間,一名老者在等待交手續進行驗收的人羣中安靜地坐着,拿着可能選擇的住宅小區,仔細看着。

與靖宇頭道街等待驗收的熱鬧隊伍相比,隔街的住房區安靜許多。一位住户的親戚帶着孫女在院子裏玩耍,等待最後驗收房屋。這片房屋雖然建設晚於其他的百年建築,但也存在了近60多年。一位男士特地從南崗區趕到這裏,想再看看這些老房子。離開後,這裏會變成什麼樣子,對於很多人來説都是無法想象與控制的。

在靖宇街405號院裏,做了30多年鄰居的孫大娘(左二)與楊姐夫妻倆站在二樓上,各有所思的朝向了不同的方向去尋找着曾經的回憶。楊姐夫妻倆從結婚便一直在這裏居住,丈夫是家裏的老小,房子是父親留給哥哥,哥哥搬走後,就留給了他當婚房。

楊姐家中的門上,當年為孩子親手畫上的蠟筆畫,如今沒有辦法拿走了。當年畫這幅畫的時候,電視還沒有播過動畫片,只是從書裏拿出樣子照着畫出來,廢了很多功夫,但孩子卻不是太喜歡。她説,可能因為是男孩的關係吧。沒法拿走的畫,記載着孩子的成長。

丈夫在收拾行李的時候,楊姐一直盯着地上的衣物。為了孩子工作方便,置換的房產他們打算選在同樣的道外區陶瓷小區。楊姐説,孩子在那附近工作,丈夫也不想離開道外生活。


孫大娘(右)住在大院的北屋,開了30多年的裁縫店。對面南屋的好姐妹趕在搬遷之前回來看她,兩個人非常的親切。年輕的時候她們常常相互串門,訴説心中的委屈。如今,一條連接南北屋的梯道也早已經被堵上了,但是兩個人總歸想念着對方。拿着手機看着兩個人剛剛合拍過的照片,她們都很開心。

在靖宇街393號樓裏,67歲的老人家已經十多年沒有回到這裏了。為了辦理手續,她帶着兒子回來整理東西。收拾時,老人找出了自己年輕時候的照片。跟這棟老房子一樣,歲月的痕跡在她的身上也是那麼的明顯。老人最後小心地把這張照片用夾子保護了起來。

老人家中的老母親也已經100多歲了,她家門上掛着的“敬老養老好家庭”的門牌,清晰可見。兒子總是擔心老人,不讓她動任何東西,這個家庭的家風像是一直傳承了下來。

靖宇街門洞裏經常能見到燕子安的小窩。人們通行的廊洞,是燕子築窩的好地方,防雨防風。靠近北三道街的門洞裏,有一個非常大的燕子窩,不知道它們再次回到這裏的時候,還能否找到這個窩。

破舊的房屋,很多業主紛紛將房子出租,所以靖宇街附近也成了外來户的聚集地。


有些租户都已經居住、相識十幾年。上午業主剛剛把房子交出去,賣大碴粥的女人也找到了新的住處。離開時,鄰居紛紛前來幫忙。新找到的住處一個月的租金是這裏的一倍左右,但是也沒有別的辦法。

靖宇街上林立的店鋪裏,仇師傅依舊穩穩地坐在自己的小角落裏忙着手中的活。透過窗户可以看到靖宇街上車水馬龍的畫面。從1975年開始到現在,仇師傅在這修了41年的表,最初的工廠變成了服裝商鋪,他一直留在這裏,見證者靖宇街的繁榮與變化。

老趙當年是靖宇街的名醫,後來女承父業,再後來女兒離開了這,搬到他處。女婿(左)回來清理診所的物品,他把鐵牀拆了下來準備賣給收廢品的,一番討價還價,就定了。看到他回來,很多熟識的鄰居也趕來跟他聊聊天,問問近況。

已經交完房子、斷了水電的老診所裏,破舊的棚頂掉落了許多牆皮。透過門外射進的陽光,當年送的醫術錦旗還在,陣陣潮氣不斷湧出來。女婿説,這樣的錦旗收到了太多了,新診所那邊也不差這一個了。“房子收拾得差不多,能賣的就賣掉,不能賣的就扔在這裏得了。”

北二道街的院落裏,已經準備交房的兩夫妻早早就準備好了一切,最後看了一遍衚衕裏面的電錶準備離開。離開前,男人小心翼翼再次爬上顫顫巍巍的樓體,到對面的二樓想要再看一眼這裏。“這破地方,這次真的要動了,這麼多年的日子,心裏還是有些捨不得的”,男子説。


在保留比較完整的北二道街大院二樓,租住在這裏的老孫已經63歲了。他在開發區的滑雪場當更夫,雪化了就沒活了。從記事兒起,他便住在老巴洛克街區,不過後來自己家動遷,沒錢回遷,只能賣了房號,變成租客。他的房主説,他可以住到6月份再走,“外面好房子租金太貴只能選這裏,便宜還熟悉。”老孫説,這一次他打算搬到郊區去住,那裏便宜。

北二道街的老裁縫店,一直都是很多靖宇街附近女人們喜歡聚集的地方,縫活兒的間隙,聊聊家長裏短,談談八卦,説説俏皮話。這一次,大家的話題全部都放在了房子的事情上,倚靠在門口的女子這一次沒有帶來衣服活,不停説着自己以後要搬去哪裏,店鋪以後去哪裏。

在北三道街的一處老屋門外,搬離的住家大門緊鎖,外面門口還放着一個老式的爐子與燒水壺,一切都如同當年一樣,只是灰塵佈滿了四周。熟悉的場景,這些卻都離現在的生活越來越遠了。

北三道街的蔬菜商店裏,剛剛生下小貓的北三道街的“鎮街之貓”咪咪,靜靜地趴在蔬菜攤位下面望着前方。店主陳哥夫妻倆曾經是北三商店的職工,商店解體後兩個人便在這裏賣菜,也已經20多年了。當年的同事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與現在的破敗相比,曾經輝煌的北三商店只能在心中懷念。

在北三道街小衚衕裏面,林林總總的排了許多家燒烤店,上面全寫着“北三第一家”,但是熟悉的哈爾濱人,總會選擇北三第一家“老太太燒烤”。老太太的店做大了,便換到了大店面去,留下女兒女婿接着在這裏做。老房子,老味道,背靠着曾經輝煌的“松光電影院”,氛圍有些復古。


陳記小吃的店主,在閉店後泡上茶水,坐在屋裏看着電視。白天的“酒魔子”離開,這一天才算是清淨的。開了30多年的小店,每天都會有大量的食客。不過隨着搬遷的臨近,這些食客的場景也很快會成為歷史。冬天的時候,飯店會租給賣菜的經營,夏天再換回來。

等待驗收的老住户,對於這裏的地形還是那麼的熟悉,上廁所的地方一直沒有變動,繞過房區的角落隱藏其中。只不過使用者變成了當地流動的商户,不再是住户,衞生不再像從前那樣乾淨,換來的更多是人們的感嘆,“這地方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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