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沙家浜之前,我沒有見過成片的蘆葦蕩。
到蘇州定居之後,招待遠道而來的親朋,長滿蘆葦的沙家浜是必定要去的,實在是名聲太響,想繞也繞不開去。
對於蘆葦的印象,大抵是遊船經過的草葉迷宮,春天掠過青葉的鷺鷥,初夏的蘆葦杆子可以當甘蔗來啃,秋天蘆花搖曳,冬天一片凋零。
再無更多的遐想。
前些天,沙家浜組織龍舟賽,受邀前去採訪報道。
工作之餘信步閒逛,再次走進蘆葦蕩,已是蘆花嫣然時。
本無做他想,只是初秋的空氣清澈,於這蘆蕩裏吸納些新鮮的養分。
棧道上邂逅一位年輕的母親,正在教導幼兒吟誦,“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忽然想起,原來蒹葭就是蘆葦。
只是初讀這首詩時,還在奉化老家,山嶺丘地不生長蘆葦,於是也就泛泛而記,其藴藏的含義倒也不曾追究。
眼下,因了這《秦風》裏少有的柔情,不覺多看了蘆花幾眼,越看似有無限的嫵媚入眼,不禁也是入戲了。
江南水鄉,有湖泊、河道的地方,就會有蘆葦蕩。
但四季輪迴,最美不過秋。
此時的蘆葦蕩是一方清新無塵的領地,蘆花輕曳,不管風從哪個方向來,都是嫣然一笑,飛絮漫天!
煙霞升騰,頂着即將落幕的夕陽,一隻落單的水鳥倉皇奔過,似一片憂傷的樹葉,躺在白雲的懷裏。
於是,你的心裏有了故事。
如霜的蘆花在藍天綠水間曼舞,一葉小舟輕搖,那窈窕的佳人立於船頭,白色的裙裾飄逸出滿懷的相思。
雲中誰寄錦書來?飛鴿帶來那個人的隻言片語,都是撫慰一季薄涼的温潤。
你不禁懷想那時車馬慢的愛情。我在遠處看你,那是漫腔的柔情百轉;一片蘆葦蕩,是將暮未暮的流年。
但年輕時的愛情,到底是場兵荒馬亂的過往。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你看你所鍾情的女子就在水岸,你看得見她,你能聽到她講話的聲音,甚至還能聞到風送過來的她的髮香。
所以你想,她就在你的眼裏,她是屬於你的,你勾一勾手指,她就會飛奔入懷,那種情愫恍若某種成竹在胸的希望。
只待得“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你才焦急起來,原來你的希望是需要一番努力和掙扎的。
明明就在眼前,卻要“為伊消得人憔悴”;明明她對你嫣然一笑,卻要付出千山萬水的跋涉。
你滿心滿懷滿眼裏都是她,於是在慈悲中學會了懂得,温柔了心性,也明白了謙卑。
往事如風,風過如葦。
“蒹葭”講述的是一個少年的單相思,是一段埋藏在內心,貓爪撓心不可與人訴的暗戀。
當時光老去,當你逆着生命的河流“溯游從之”,恍然驚悟,原來千轉百回的愛情,才是你在這薄涼世界堅強的理由。
應志剛,浙江寧波人
資深媒體人: 任職媒體20載,曾任人民日報《中國經濟週刊》記者、人民網蘇南頻道新聞中心主任、中國日報網江蘇頻道總編。新華社簽約攝影師
文旅作家: 已出版小説《最高使命》,散文集《突然有了鄉愁》、《散落一地的温柔》等。
旅行達人: 樂途靈感旅行家(央視形象代言人)、同程旅行家、驢媽媽旅行達人、途牛大玩家、中國國家地理網專欄作者等。
蘇州市馮夢龍研究會副秘書長、蘇州市風景園林學會研究員、一屆南京奉化商會副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