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有一隻野生動物像蘇丹一樣備受矚目。在它生命的最後幾年裏,40位護林員全副武裝,守護它的安全;全球頂尖的專家、獸醫為它的健康保駕護航;全球媒體、動物保護主義者將目光齊聚在它身上。
在這些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的保護和矚目中,每個人都期盼着蘇丹能帶來希望,但蘇丹還是死了,北方白犀牛還是死了……
故事還要從很久很久之前説起。那時候,非洲中部遼闊的草原上,生活着白犀牛的北部亞種——北方白犀牛。北方白犀牛性格非常和善,不惹事生非挑戰草原上的強者,也不仗着自己塊頭大欺凌弱小。
北方白犀牛擁有犀牛家族裏引以為傲的兩隻角,它們的角最長甚至能長到1.5米。每到戀愛的季節,雄性犀牛之間會用它們長長的角戰鬥,用勝利換取雌犀牛的芳心。
但非洲草原的遼闊沒能保護犀牛家族寧靜的生活,北白犀引以為傲的兩隻角終究還是為它們引來了禍端……
在一些人眼裏,從白犀牛身上只能看到角,看到角就看到了“藥”,看到了工藝品,看到了錢……
蘇丹出生的1973年,整個非洲大草原上還有1000只北白犀,此時,盜獵者的眼睛已經悄悄盯上了這片寧靜的草原。
蘇丹兩歲時,北白犀家族已經不得不躲藏了,它們為了躲避盜獵者,不得不離開家園,生活在了南蘇丹的一片無人區裏,那裏偏僻的位置為它們換來了短暫的寧靜。
那時候的小蘇丹還是一隻自由自在的小犀牛,它每天黏在媽媽身邊,翹着小尾巴,邁着小小的步伐,奔跑在遼闊的大草原上。年少的它還不知道犀牛家族為什麼離開了家……
直到有一天,盜獵者還是找上了門,他們專挑小犀牛下手,長長的棍子一揮,眨眼間,蘇丹的頭就被套進了鐵環。自此,蘇丹開始了長久被圈養的生活,它的一生也再沒能見到媽媽……
在那場災難中,瘋狂的盜獵者從非洲大陸帶走了不計其數的長頸鹿、獅子、斑馬、大象還有6只北白犀,蘇丹就是其中之一。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蘇丹被圈養在捷克杜爾·克拉洛韋動物園,一待就是34年。
34年間發生了很多事,剛開始的十年裏,北白犀數量鋭減,全世界僅剩15頭野生北白犀和16頭在世界各地動物園裏圈養的北白犀。其後又是10多年,在社會各界的干預下,野生北白犀數量增長到了35只,捷克動物園也成功繁殖3只北白犀寶寶。
那是北白犀家族充滿希望的一段日子,無數人期盼着北白犀的數量再漲一點、再漲一點……然而,結果我們都知道。
盜獵者越來越猖獗,被獵殺的北白犀一年比一年多……它們的頭被砍掉半個,連同那被吹噓功效的角一起被帶走,留下的是不解的犀牛在遼闊草原的一隅等待死亡的到來……
直到2008年,最後一隻野生的北白犀也死去了,世上僅剩世界各地動物園裏圈養的北白犀。蘇丹成為了地球上為數不多的雄性北白犀。
2009年,蘇丹和其他三隻北白犀被送回非洲草原,長期的圈養生活讓它們的繁殖能力逐漸衰竭,人們希望送它們回到原本的家園能夠讓這種狀況有所改善。
蘇丹時隔34年終於回到了它的家園,也擔負着整個北白犀家族復興的使命。
34年前,蘇丹被鐵環套着頭、被木棒拖拽着、被盜獵者推搡着離開了家園,34年後,蘇丹回到非洲草原,身邊有40位全副武裝的護林員日夜守護,全球頂級的專家獸醫為它的健康保駕護航……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到2014年,隨着肯尼亞一頭雄性北白犀的去世,蘇丹成為世界上僅存的雄性北白犀。與它一起生活的是一對北白犀母女,三隻北白犀都無法自然生育。
幾年間,許多專家、護林員、動物保護主義者為了北白犀的繁衍生息傾其所有,尤其是每天陪伴它們的護林員。
一次採訪中,一位護林員説:“如果蘇丹死了,我會很難過,它是我的一切……”另一位護林員被問道蘇丹有一天可能會去世的時候,他沉默良久,説:“我會感到很孤獨,我會很孤獨。”
2017年下半年,保護區在社交網站上發文:蘇丹的身體開始出現問題,它後腿感染、活動緩慢,只能整天待在籠子裏。
2018年3月1日,保護區連發5條帖子,蘇丹患病,已經進入24小時監控狀態。
2018年3月9日:“過去的一週裏,蘇丹的胃口有了很大的改善,連續三天都在清晨離開卧室到外面散步。這是個令人振奮的進展,我們希望以後也能如此。”
2018年3月16日:“蘇丹腿部的腫脹略有減少,這有助於減輕它的痛苦。但是潰爛並沒有像我們預料的那樣儘快痊癒。”
2018年3月20日,保護區連發11條帖子,宣佈由於“衰老綜合症”為蘇丹帶來的一系列健康問題,加上後腿皮膚潰爛問題加重,蘇丹在過去的24小時裏狀況惡化,遭受着巨大的痛苦。經過多方商議,他們決定對蘇丹實施安樂死。
蘇丹,2歲時被抓捕,一生中度過了34年被囚禁的生活,於45歲以安樂死的方式離開了這個世界。至此,世上再無雄性北白犀,至此,北白犀正逐漸離這個世界遠去,很快,世上將再無北白犀。
蘇丹的一生不是個例,北白犀令人扼腕嘆息的命運更不是個例。無數個“蘇丹”正在發生,無數個“北白犀”正在滅絕……
在北京大興有一座“世界滅絕動物墓地”,墓誌銘上這樣寫道:“……工業革命以來,以文明自詡卻無限擴張為所欲為的人類,已使數百種動物因過度捕殺而喪失家園或遭滅頂之災:當地球上最後一隻老虎在人工林中徒勞地尋求配偶;當最後一隻未留下後代的雄鷹從污濁天空墜向大地;當麋鹿的最後一聲哀鳴在乾燥沼澤上空迴盪……人類,也就看到了自己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