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爾泰衣冠凌亂地逃回到蘇里公爵的餐廳,訴説他的遭遇。在場的所有人都非常同情他。伏爾泰接着又向蘇里公爵請求道:“公爵,請您主持公道,陪我去警察總監那裏告發這樁罪行,現在就去!”蘇里公爵深知羅昂家族的勢力,他不想得罪這個最有勢力的家族。於是他説:“親愛的伏爾泰先生,不是我不想幫您,而是我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幫助您。誰都知道羅昂家族的勢力,在法國是無人能比的,除了國王以外。因此,非常抱歉。但你可以在我這裏好好養傷,直到康復,好嗎?”伏爾泰又轉而求助於其他貴族朋友,但是,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幫助他。他試圖上訴到法院,然而,法院審判的車輪不會為他反對一名顯貴而轉動。伏爾泰終於認識到:“我在貴族的眼裏,原來只不過是一個被別人僱傭的演藝人罷了。”伏爾泰為此而感到非常恥辱,他急切地想復仇,以解心頭的怨恨、憤怒。接着,他就制訂出了自己的行動計劃。他悄悄地結交一些下層社會的人,親自跟一個武術教師學擊劍。他雖然體弱多病,但是勇敢和復仇的決心,促使他的劍術有了很大的提高。看來,一場生死決鬥就要開始了。羅昂騎士雖然是官銜很高的軍人,聽説伏爾泰正在練習擊劍,並且練得很不錯,他就不敢與伏爾泰決鬥了。
於是,他的家庭便向國王報告,申訴伏爾泰的暴烈行為會威脅國家的安定,建議國王把他投入監獄。1726年3月28日,國王路易十五簽署命令,把伏爾泰第二次關進了巴士底獄。在監獄裏,伏爾泰沒有像上次那樣,靜心進行寫作,而是心神不寧,心急如焚。他這次真正地對自己的前途、命運進行了思考。他意識到了自己是沒有力量去對付那些強大的敵人,即強大的貴族勢力。這次,他只吃了幾天的免費飯菜。接着,他就向國務大臣莫勒柏申請出國去英格蘭。他很快就獲得釋放,但必須服從一個條件,就是不經過允許不準進入巴黎50裏以內。5月初,他被押送到加來,幾天後渡過加來海峽到達英格蘭。伏爾泰被迫流亡到英國,這是他一生思想的一個重要轉折點。英國的自然神論、唯物主義經驗論哲學、自由和平等的政治理想,先進的資產階級政治制度,以及牛頓的科學理論,都使他的思想發生了劇變。正如有人説的那樣:“羅昂騎士事件是伏爾泰一生中蒙受的最大恥辱,但也是承受的最大恩惠。這個事件把他的才能從法國宮廷的狹隘限制中解放了出來,拯救了他的才能。”伏爾泰對英國的認識,是以自己的親身體察與感受為依據的。他感到,英國比法國有公民自由,而且,有國家政治和經濟生活方面的一系列優越性。他像一條快樂的魚,在英國的自由國度裏,和想象的領域裏,任意地徜徉和遨遊。
然而,一件小事,打破了他對英國自由的籠統看法,也加深了他對英國的進一步認識。有一次,伏爾泰在泰晤士河邊漫步,不經意間,一位水手從對面走了過來。“你好,年輕人,請問你在哪艘船上工作?”伏爾泰先跟那位水手打起了招呼。“您好,先生,我就在旁邊的第二艘船上工作。您不是英國人嗎?”水手錶示好奇地問道。“我是個法國人,從巴黎被放逐出來。我真羨慕你們英國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自由。”“是啊,我們每個公民都有各種自由,比如我吧,就可以在任何地方,談論我們的君主和制度。這在你們法國做不到吧?”水手非常自豪地讚賞英國的自由。這令伏爾泰異常地羨慕。“是的。在我們法國,國王和教會統治着一切,等級森嚴,公民沒有什麼自由……不過,我在這裏還比較自由,並且享有特殊的優待。”那位水兵聽到這裏,有些嫉妒,便粗魯地説:“你們法國是個專制的王國,國王的宮廷生活荒淫糜爛,就連教會的主教,都是卑鄙下流的!我這個人,寧願當一名泰晤士河上的水手也不做法國的主教!”伏爾泰聽他説完,沒有和他爭辯,就告別走了。第二天,伏爾泰又照常到街上去散步,忽然看見前面的街道上圍了許多人。他急忙走了幾步,來到那些人的跟前。他扒開人羣往前觀看,只見一個年輕人正戴着鐐銬,向過路的人乞討施捨。當這個人快走到伏爾泰的前面時,伏爾泰不自覺地“啊”了一聲,心想:“這不是昨天一直讚賞英國自由的那個水手嗎?
他怎麼忽然成了囚犯了呢?”伏爾泰急忙往前擠了擠,終於擠到了人羣的前邊,可以和那個水手進行對話的地方,他站在了那裏。“喂,年輕人,怎麼回事?你昨天還好好的哪,今天怎麼會這樣呢?”伏爾泰趕緊問道。“啊,先生,一個多麼可惡的政府呀!我昨天還在讚揚它。”水手帶着憤怒和愁容説道。伏爾泰又急切地問他説:“難道你今天偷了什麼東西,或者犯了什麼罪行了嗎?”“哎,”水兵無限憂傷地説道,“先生,我根本沒有犯什麼罪。我已經幹了一上午的活兒,餓得要命,剛要下船去吃飯,就被他們抓到這裏來啦。”“難道沒犯罪也要抓人嗎?你沒問問抓你的人嗎?”“問啦,先生。這個卑鄙的政府,要強迫我到國王在挪威的一條船去服役。他們使我妻離子散,又怕我逃跑,給我戴上腳鐐,一直到動身那天,把我送上船為止。”“那麼,你現在要往哪兒去呢?”“大概他們要把我關押到一個地方,直到走那天。我現在快餓死了,求求您給我弄點吃的吧!”伏爾泰忙掏出錢,讓旁邊的人去買些吃的東西。他又問道:“年輕人,這回你是否還認為法國主教是卑鄙下流的呢?”“啊,對不起,先生,我想我再也不會説了。這個卑鄙的、可惡的政府啊!我簡直恨透了你!”水手的頭腦冷靜了,而伏爾泰的認識卻深化了。他情不自禁地發出感嘆:“地球上根本沒有自由。在英國,也是社會地位很高的食利者和騙子手進行着統治!”這件事,也使伏爾泰感到像一個惡作劇。一個不斷嘲笑法國是奴隸的民族的人,自己卻恰恰成為真正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