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來最悲傷的10首古詩詞,初讀已熱淚盈眶
01
夜來攜手夢同遊,晨起盈巾淚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陽草樹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阿衞韓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白居易《夢微之》
在元稹去世九年後,有一天白居易做夢,又夢到了兩人曾經攜手一起遊玩、千里之遙互傳書信的那些光陰,醒來後,才發現只是一場夢。
詩人傷懷不已,於是寫下了這首有名的感懷詩。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想你長埋九泉之下,屍骨許已化成泥沙,我這衰朽的殘軀卻還寄住在人間,一任白髮滿頭。
02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
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
空牀卧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賀鑄《鷓鴣天.半死桐》
這是賀鑄懷念去世妻子的悼亡詞,在他57歲客居蘇州時,妻子突然離世。
賀鑄中年以後曾經多次路過或客居蘇州,前一次他還是與妻子趙氏一同來的,後一次他卻已是孤身一人。
蘇州景物依舊,可曾陪着我絮語家常、攜手共賞美景的人,卻已不再了。
“同來何事不同歸”,我們一同來的,為何不一起回去呢?以後呀,還會有誰為我挑燈夜補衣呢?
人世間最悲傷的,莫過於物是人已非呀!
03
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陳陶《隴西行四首》其二
唐軍的將士們為了橫掃匈奴奮不顧身,五千身穿錦袍的精兵戰死在胡塵。真可憐呵!那無定河邊成堆的白骨,又有誰知曉他們還是少婦們春閨裏思念的夢中人。
自古以來,有戰爭就會有生的別離,死的別離,於是有了征夫詩,有了思婦詩,有了詩作裏纏綿的情意和無盡的悲情。
04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
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
當時只道是尋常。
——納蘭容若《浣溪沙》
這首詞是納蘭容若悼念亡妻盧氏所作。
記得從前你我二人趁着春日好景,彼此賭詩,嬉笑之間,衣襟上猶滿帶茶香。
當時覺得最平常不過的場景,如今啊,卻再也無處覓見。明明啊我們還有那麼多的路等着一起走,還有那麼長的餘生等着並肩攜手,可只一回頭,你卻不見了,唯有殘陽草樹,蕭瑟西風。
多情自古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
05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蔣捷《虞美人 聽雨》
大約在蔣捷三十歲左右,南宋的土地已徹底為異族鐵蹄所踏,他一生大部分歲月是在元朝統治下度過的。
因為對元朝初年奉行的民族高壓政策極度不滿,他的一生都在隱居與流浪。
這首詞就像是他一生的投影。
由少年而至中年、老年,人生的況味我們總不可避免要嘗一嘗。
06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蘇軾《江城子 · 乙卯正月二十日夢記》
這首記夢是蘇軾寫給亡妻王弗。
在孤寂的夜晚,詩人重又夢到已離世經年的妻子。她仍是坐在梳妝枱前,月華籠罩,兩人相對,明明有千言無語,卻最終哽咽難言,唯有淚水輕輕滑落。
在安葬妻子的山坡上,蘇軾親手種下了三萬棵雪松。每一棵樹裏,都是詩人的深情。
07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
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
——岳飛《小重山 · 昨夜寒蛩不住鳴》
這首詞大概寫於紹興八年(1138),宋金“議和”而不準動兵的歷史時期。
岳飛是南宋抗金名將,他一生精忠報國,“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希望“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然而眼看自己未老頭已先白,他想要把自己的滿腹心事,付與瑤琴。可高山流水知音稀,縱然弦彈斷了,又會有誰來聽呢?
08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宿昔齊名非忝竊,只看杜陵窮瘦,
曾不減,夜郎孱愁,薄命長辭知已別,
問人生,到此淒涼否?
千萬恨,為兄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共些時,冰霜摧折,早衰薄柳。
詞賦從今須少作,留取心魂相守。
但願得,河清人壽!歸日急行成稿。
把空名,料理傳身後,
言不盡,觀頓首。
——顧貞觀《金縷曲詞二首》其二
《金縷曲詞二首》是清代文學家顧貞觀為了求納蘭容若搭救好友吳兆騫而作。
吳兆騫於順治十四年(1657)參加江南鄉試中舉,涉入丁酉江南鄉試科場案,後被流放寧古塔。
感念朋友深情的顧貞觀,曾大力搭救,然而自己本也是鬱郁不得意,苦無對策,內心悲傷不已。
康熙十五年(1675年)冬,顧貞觀於冰雪中想到友人的悽苦境遇,寫下了《金縷曲詞》二首,寄給了納蘭容若。
納蘭容若讀完後,淚下數行,説:“河粱生別之詩,山陽死友之傳,得此而三!”當即擔保援救兆騫。後經納蘭父子的營救,吳兆騫終於在五年之後獲贖還鄉。
09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
少壯能幾時,鬢髮各已蒼。
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
焉知二十載,重上君子堂。
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執,問我來何方。
問答乃未已,兒女羅酒漿。
夜雨翦春韭,新炊間黃粱。
——杜甫《贈衞八處士》
這首詩作於杜甫被貶華州司功參軍之後,在那裏他偶然遇見了少年時的友人,匆匆相聚,便要別離,一時生出無限感慨,遂寫下了這首詩。
參(shēn)商,是天上的兩個星星的名字,典故出自《左傳·昭公元年》:
“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闕伯,季曰實沉。居於曠林,不相能也。日尋干戈,以相征討。后帝不臧,遷閼伯於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遷實沉於大夏,主參,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
意思是説,高辛氏有兩個兒子,因為終日爭鬥,干戈不斷。后帝便將他們兩人分別遷往商丘與大夏。
商星居於東方卯位(上午五點到七點),參星居於西方酉位(下午五點到七點),兩星一出一沒,永不相見,故以為比。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人生有時便如參商二星,別離容易,相聚卻是千難萬難。
最後我們笑着説再見,卻深知再見遙遙無期!
10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
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説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説還休。
欲説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辛棄疾《醜奴兒 · 書博山道中壁》
這首詞是辛棄疾被彈劾去職、閒居帶湖時所作。帶湖居住期間,辛棄疾常到博山遊覽,博山風景優美,他卻無心賞玩。
眼看着國事日非,自己卻無能為力,一腔愁緒無法排遣,遂在博山道中一壁上題了這首詞。
少年時候的我們,不知道什麼是愁苦的滋味,最喜歡登上高樓,為了寫一首新詞,沒有愁苦,也要強自説愁。
而今人到中年,終於嚐遍了憂愁的滋味呀,想説些什麼,最終卻只有淡淡的一句“好一個涼爽的秋天啊”。
由少年而至中年、老年,生命中的愁苦只會體味得愈加真切,可能説出口的愁苦,卻已越來越少。
我們都在無可奈何地長大,不想長大,也要長大;我們都在無可奈何地變老,不想變老,也要變老。
生命中的風霜在一次次告訴我們,什麼才是真正的成熟,什麼才是真正有血有肉、有悲有喜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