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威凜凜的依田紀基 他是超一流的尺子 一路砥礪多少豪傑

2019年,日本棋界掀起一場軒然大波,著名棋士依田紀基與日本棋院發生嚴重爭執,依田在日本大師賽半決賽上被取消出戰資格,對手小松英樹直接晉級。隨後依田紀基還從2020年2月起遭到禁賽半年的處罰,3月雙方達成和解,處罰暫停。這一事件牽扯甚廣,而且撲朔迷離,媒體有過詳細報道,這裏不再贅述。而曾經以“老虎”之名蜚聲棋壇的依田紀基以這樣的方式再度成為焦點人物,不免讓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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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1984年,只有18歲的依田紀基就以五段的資格闖入了名人戰循環圈,創下了當時打入循環圈的最低齡紀錄。1984年的日本棋壇發生了好多“重量級”大事件,趙治勳在名人戰決賽上三連敗四連勝大逆轉大竹英雄達成五連霸、小林光一逆轉加藤正夫含淚登上十段寶座、大竹英雄小棋聖榮獲五連冠、中日擂台賽開戰……在這充滿傳奇色彩的一年,人們並沒有忽視依田紀基的壯舉,將他的戰績列為當年日本棋界十大新聞第四位,充分顯示了日本棋界對他的期待,實際上也是對所有新秀的期待。

對於中國棋迷,依田紀基能夠早早進入視野,憑的是他在中日交流比賽中的反覆出場。1984年初次隨秀行軍團訪華時,十八歲的依田四戰連勝,對手中有著名女將楊暉,有中國第一流的劉小光、曹大元,更有馬曉春。從那時起,中國棋手對這頭猛虎就極為頭疼。依田最可怕的不是棋藝有多精湛,而是他對局時“天下唯我一人”的氣勢總能令對手膽寒。在圍棋史中成為巨大亮點的中日擂台賽的第一張勝局譜就由依田揮就,年青英俊的中國先鋒汪見虹在對局中途竟然鼻血長流,這既可看出比賽的緊張殘酷,也顯示了依田給對手造成的壓力。

前三屆中日擂台賽日方連敗,決定第四屆出場名單時,眾多日本名手心底惴惴,不敢領命登場——“神話”已經掌握在對方手裏,自己實在沒有打破它的把握,一旦再敗難免名聲掃地。只有依田紀基毫不遲疑地請命,他最喜歡的就是挑戰看似無法跨越的天塹。依田的身後是一羣“老朽”:羽根泰正、白石裕、大平修三,當時許多中國棋手和棋迷對這個陣容報之一笑。但依田抓住了歷史的機遇,他連闖中方六道雄關,直逼主帥聶衞平帳下。先鋒會主帥!一下子全世界棋迷的眼球被吸引到了一起,日本棋院史無前例地對這盤超越了圍棋界的對局進行了世界範圍的現場直播,依田成為最被關注的棋手。

在當時如日中天的聶衞平陣前依田紀基沒有覓到明顯的勝機,但是這場失敗是最合適的結果。聶衞平再勇也難以連闖日方七關,所以最後的勝利仍歸於日本,而依田給自己留下了繼續上升的空間,他的自負不至於膨脹至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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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棋手刻骨銘心地記下了依田紀基的名字,日本棋界也發現了依田的“妙用”——專門去對付別國的頂尖高手,贏了大為光彩,輸了也不失顏面。1991年,韓國“神童”李昌鎬連奪國內三項桂冠,韓國棋界對他的褒揚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隔海冷眼相望的日本棋界不相信東瀛列島之外的土壤也能孕育出圍棋天才,他們向韓國棋界下了戰書:由依田紀基與李昌鎬進行五番棋的對抗。經過反覆權衡,韓國棋院和李昌鎬應戰了,這是他們的長處:不在乎虛名,敢於同任何對手較量。倘若日韓易身相處,日本棋院大約不會同意這種“無冠對三冠”的“非同級別對抗”吧?結局是依田三比一獲勝,年長九歲的他在李昌鎬眼中彷彿一尊凶神。“啪!”、“啪!”的打子聲讓李少年的整個對局成為一場煎熬,從此心中印下了這名壯漢的陰影。也正是從那一次開始,依田獲得了“韓國剋星”的稱譽,無論是頂尖的、中堅的還是後起的韓國棋手,依田都毫不留情地快馬踏過他們的身軀。在韓國徹底成為世界圍棋盟主之後,這種場景仍然屢見不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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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有依田,西有今村。”關西棋院的今村俊也曾經與依田紀基並稱日本棋壇青年雙英。事實上所有“封號”都只有在事後看才知道恰當與否,今村與依田同年出生,同年入段,兩人數次相遇於新鋭棋戰的決賽,被稱為難得一見的好對手。但在超越了“新鋭棋士”的高度之上兩人分出了明暗。早在1989年今村俊也就幹勁十足地衝破了趙治勳的關隘,成為碁聖戰的挑戰者。那時登上七大棋戰的決鬥場是無數青年棋手的夢寐以求,今村第一個脱穎而出,一下子成了“金星”。1比3不敵宛如天神的小林光一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但讓人失望的是,這次壯舉並沒有成為“今村時代”到來的序幕,那以後的今村再難成為大賽的主角,只在2007年又奪得一次王座挑戰權,面對“後輩”山下敬吾仍是無能為力,1比3敗退,大多數時間隱身於眾多普通棋士當中,他的面孔已經平凡的找不到特徵。

依田比今村更以“早慧”著稱,他五次奪取“新人王”的紀錄至今無人能破。依田的快棋才能也早早就已經展現,從國內的NHK杯、NEC杯到國際的亞洲電視快棋賽,依田都是戰績彪炳。但在傳統的日本七大棋戰上依田遲遲不見動靜,讓人懷疑他是否能成棟樑之才。回頭看看,儘管新人王戰有“一流棋士搖籃“之稱,但奪取過這項優勝的棋手中,真正的大牌也就是小林光一、王立誠以及後來的山下敬吾、張栩、高尾紳路、井山裕太等幾位,其餘如石田章、宮澤吾朗、今村俊也、三村智保、溝上知親等給人的感覺是“不過耳耳”。那時的依田大約也陷入了“小賽奪冠多,大賽無建樹”的怪圈吧?

突破是在1995年,那一年依田第一次獲得十段挑戰權就以三比零將大竹英雄打下擂台。第二年他不但擊退了王立誠的挑戰,還從小林覺手中搶來了碁聖。不過當時棋迷的視線已經轉移到了國際賽場上,馬曉春、李昌鎬的雙雄會正入高潮。曾經被頂禮膜拜的日本“七大棋戰”風光不再,依田紀基還不能憑這兩個頭銜當之無愧地登基超一流。

所以依田紀基把自己塑造成了日本失去霸主地位後的國際棋戰英雄。他在第八屆中日擂台賽和第二屆真露杯三國擂台賽上兩次半目擊倒聶衞平,帶給中國圍棋巨大傷痛。1996年,依田拿下首屆三星杯冠軍,並獲得應氏杯亞軍。同時,在日本國內棋戰中,依田繼續發力,2000年4比0挑落趙治勳,獲得打小便嚮往的名人頭銜,並且達成四連霸,還兩次達成碁聖三連霸。2006年,依田在農心杯主將決戰上擊潰“鐵閘”李昌鎬,為日本隊贏得迄今唯一一屆三國擂台賽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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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確實名不虛傳,依田紀基迄今獲得冠軍頭銜36個,在日本棋界名列前茅。他在2011年達成生涯1000勝,2017年達成1100勝,都是令人讚歎的成績。不過客觀説來,依田並沒有創造屬於自己的時代,在六超和平成四天王的前後夾擊之下,他更像一個承前啓後者。

依田紀基所處的時代是圍棋的黃金時代,形形色色的英才在舞台上各展風姿。比他年長的,和他同齡的,比他年輕的,都有極為傑出的人物。依田之所以能在羣星璀璨中一直留在人們的視野之內,並不只是因為他有超人一等的實力,或許更重要的原因是這樣的時代需要他這樣的人物,用他的“痴”,他的執着去砥礪、甄別那些想要蓋世的人物。依田紀基從來不是時代最強者,甚至他是否應該被列入超一流之列都有很大爭議,不過無論日本六超、韓國四大天王還是中國的聶馬常古,都曾在依田的虎爪之下一籌莫展。工藤紀夫被譽為一流棋士的“尺子”,依田紀基作為超一流棋手的尺子其實也很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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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依田老虎已經逼近55週歲,他在棋枰之上已經難以再掀起大的波瀾,但當我們回顧有他參與的那段圍棋歷史,會發現這隻思想單純的猛虎,留下的一些痕跡比超一流棋士更為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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