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加洛林王朝到大革命,法蘭西八百多年來實際上沒有經歷真正的朝代變革,與德國統治階層內部不斷的你爭我奪的鬥爭比較起來,瓦盧瓦和波旁王朝的建立就微不足道了,德國各公爵家族之間不僅在皇室選舉時彼此傾軋,即使在平時,他們之間的沒完沒了的勾心鬥角也往往打斷個別朝代的統治。由於沒有統一憲法規定他們要為皇室徵集兵員,因此他們的私人軍隊,猶如今天的獨裁者,對皇室形成了經常的威脅。在鬥爭中他們組成各種聯盟。
公元13世紀,正當德國處於四分五裂之際,法國卻已做好了登上國際舞臺的準備,這恰恰是因為它沒有統治世界的野心,因而政權比較鞏固。對於法國人來說,任何可能產生的對於皇帝的尊嚴,羅馬繼承人天生的妒忌心理,一開始就消失在他們集中建設自己的文化的過程中了。德國人是在國外遭到失敗後才開始注意建設自己的文化;法國卻是在鞏固了自己的文化後,再走向國外,因而兩個強大的相鄰國家在較長的過程中,沒有發生衝突。直到13世紀,法國的注意力才開始轉向義大利。與此同時,條頓騎士團不斷進行東征,斯拉夫人利用德皇到羅馬去朝覲的機會,積極擴張領土。
約於1250年,條頓騎士征服了後來成為普魯士的大片土地。這些侵略活動,其影響在當時尚不明顯。17世紀,這些由當地人和侵略者雜居而產生的後代——東部人開始登上德國的歷史舞臺。如果德國皇帝在中世紀能騰出時間和精力紮根於西部地區——勃艮第和法蘭德斯,那麼德國西部憑著天賦的優勢可能會佔據支配的地位。但是德國人沒有如此做,相反,盤踞在易北河和維斯杜拉河之間的諸侯不受德皇的任何管轄,獨立性越來越大,並不斷出征斯拉夫部族。
經過以後幾個世紀的混合繁衍,出現了一支被稱為普魯士人的民族,它是古代好戰的普魯士部落的後裔,但只是接受了它的一部分血液。移民商人的貿易精神與它的好戰精神一樣,同樣永久地滲透進了他們的血液裡。這支民族頭腦清醒,工作效率高,卻又庸庸碌碌,在一大片幹曠難於耕作的草原上,他們必須勤儉節約地生活。後來東部人向富於幻想的德國西部進行了暴風雨般的進佔。各個時期的國王在東部的發展中影響並不大。公元1400年左右他們逐漸放棄了統治世界的念頭,不再為義大利和德國統一問題煩惱憂慮,而是一心鞏固自己的小朝廷。哈布斯堡王朝在這方面率先作出榜樣。如果說哈布斯堡在德國曆史上比其他王朝更負盛名的話,這主要是由於它的統治時期特別長。
哈布斯堡在德國或奧地利統治了六百多年,直到最後一個皇帝逃離維也納,哈布斯堡各代皇帝中除了查理五世外沒有出現多少偉大人物。當時,哈布斯堡還只是在領地內享有王權的伯爵,它為皇室建立的最初功勳至今仍有巨大意義。他們對瑞士人的壓迫,引起了瑞士人的反抗。腓特烈二世以他的鷹一般的目光,看出了這些牧民和農民特有的力量,因此他同意並承認瑞士人有權保衛自己和反抗哈布斯堡的粗暴壓迫。一個王朝的光輝是多麼容易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啊!除非它有幾個顯赫的人物。有誰還記得哈布斯堡的第一個國王,他在馬爾希河戰役中擊敗了波希米亞國王,然後佔領了奧地利,並於1291年在一片讚揚聲中死去?
但是至少很多人聽說過就在同一年,在瑞士盧塞恩湖邊,平坦的阿爾卑斯呂特立草地上,幾十個窮苦的農牧民團結起來反對封建朝廷的故事。這場可歌可泣的鬥爭是由那些被出身高貴的騎士們謔稱為“牛娃”的人們以及瑞士伯爾尼、蘇黎世的鎮民們一起發動的。他們反抗比他們強大百倍的王公貴族,這一光輝的事蹟被寫成很多歌曲、戲劇、電影和傳說。為什麼它流傳得如此廣泛而不被人們遺忘呢?因為這是一個弱小的民族為爭取自由而進行的鬥爭。這是因為處境比薩克森人、佛里斯蘭人還優越的人也起來反抗朝廷了。這支弱小民族知道如何作出決定,如何戰鬥。
這是因為加在一起也只不過只有阿爾卑斯的一個山谷那麼大的地方的人團結起來了,他們起先只有三小長條土地上的人,後來是八條,再後來是13條。這是因為這個後來被稱為瑞士的當時三個最古老的州之一,是當時唯一建立了民眾政府的州,在德國親王們的蹂躪下,在歐洲復甦了一千多年來的古代共和思想。這是因為這個當時德國最小的公國之一——瑞士,居然能在此起彼伏的歷史風暴中堅持團結,甚至能和別的民族結成聯邦,為世界樹立了一個有著幾個民族,說著幾種語言的國家,能夠捍衛自己,不由個別人或民族統治的富有教育意義的榜樣
就這樣,日耳曼的瑞士為法國和美國樹立了如何建立民主的榜樣。在其他日耳曼人始終默默忍受德國親王的種種統治時,這是唯一捍衛了日耳曼榮譽的部落。一千年來日耳曼人經歷過兩次小小的革命,但均以失敗告終,至今仍保持統治與被統治的地位。這支弱小的部落經過了短時期的膽戰心驚的自由後,最後又重新由一位各方面都比較強的領導人領導。
然而長期以來,瑞士位於歐洲中部,四周由阿爾卑斯山的中聖哥達群峰環繞,即使在今天已有火車和飛機的情況下,仍扼守著許多重要驛道,他們長期以來經受著沉悶與閉塞的考驗,對於這支唯一有著政治傳統,四分之三的居民操德語的日耳曼人後裔所經歷的困難,外界是難於理解的。在這一片深山峽谷村鎮中,日耳曼自由,猶如其最初從這裡發生的那樣,找到了它最後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