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象祠記》草書欣賞

王陽明,本名王守仁,明代著名的思想家、文學家、哲學家和軍事家,陸王心學之集大成者,精通儒家、道家、佛家。

王守仁《象祠記》卷,草書,紙本,尺寸30.9釐米×700釐米,正德三年(1508年)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象祠記》為王守仁被貶為貴州龍場驛丞時所作。象祠,為紀念虞舜的同父異母弟象而修建的祠堂。根據古代傳說,象在其母慫恿下,曾多次謀害舜,皆未得逞。其後,象被舜所感化。舜即位後,封象為有鼻國國君(其領地在今湖南道縣北)。在傳統觀念中,象是一個被否定的人物,唐代時,道州刺史就曾毀掉當地的象祠。不過,王守仁認為“天下無不可化之人”,象之所以最後受到感化,正說明舜的偉大,從而說明君子修德的重要性。這也是作者一貫倡導的“致良 知”的具體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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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祠記》靈、博之山,有象祠焉。其下諸苗夷之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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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神而祀之。宣慰安君,因諸苗夷之請,新其祠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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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記於餘。餘曰:『毀之乎?其新之也?』曰:『新之。』『新之也,何居乎?』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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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祠之肇也,蓋莫知其原。然吾諸蠻夷之居是者,自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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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吾祖,遡曾高而上,皆尊奉而禋祀焉;舉之而不敢廢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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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胡然乎?有庳之祠,唐之人蓋嘗毀之。象之道,以為子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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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孝,以為弟則傲。斥於唐,而猶存於今;壞於有庳,而猶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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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茲土也,胡然乎?我知之矣。君子之愛夫若人也,推及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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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屋之烏,而況於聖人之弟乎哉?然則祠者為舜,非為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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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意象之死,其在幹羽既格之後乎?不然,古之驚桀者,豈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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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象之祠獨延於世。吾於是蓋有以見舜德之至,入入主深,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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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澤之遠且久也。象之不仁,蓋其始焉耳,又烏知其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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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化於舜也?書不云乎:「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姦,瞽瞍亦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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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瞍已化而為慈父,象猶不弟,不可以為諧。進治於善,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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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惡;不抵於奸,則必入於善。信乎,象蓋已化於舜矣。孟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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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使吏治其國,象不得以有為也」。斯蓋舜愛象之深,而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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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詳,所以扶持輔導之者周也。不然,周公之聖而管蔡不免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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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見象之既化於舜,故能任賢使能,而安於其位,澤加於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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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既死而人懷之也。諸侯之卿,命於天子,蓋周官之制,其殆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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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舜之封象歟?吾於(是)益有以信人性之善,天下無不可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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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然是唐人之毀之也,據象之始也;今之諸夷之奉之也,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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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之終也。斯義也,吾將以表於世,使知人之不善,雖若象焉,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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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改;而君子之修德,及其至也,雖若象之不仁,而猶可以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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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年弟守仁。


【釋文全文】靈、博之山,有象祠焉。其下諸苗夷之居者,鹹神而祀之。宣慰安君,因諸苗夷之請,新其祠屋,而請記於餘。餘曰:“毀之乎,其新之也?”曰:“新之。”“新之也,何居乎?”曰:“斯祠之肇也,蓋莫知其原。然吾諸蠻夷之居是者,自吾父、吾祖溯曾高而上,皆尊奉而禋祀焉,舉而不敢廢也。”予曰:“胡然乎?有庳之祀,唐之人蓋嘗毀之。象之道,以為子則不孝,以為弟則傲。斥於唐,而猶存於今;壞於有庳,而猶盛於茲土也,胡然乎?”我知之矣:君子之愛若人也,推及於其屋之烏,而況於聖人之弟乎哉?然則祀者為舜,非為象也。意象之死,其在幹羽既格之後乎?不然,古之驁桀者豈少哉?而象之祠獨延於世,吾於是蓋有以見舜德之至,入人之深,而流澤之遠且久也。象之不仁,蓋其始焉耳,又烏知其終之不見化於舜也?《書》不云乎:“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奸。” 瞽瞍亦允若,則已化而為慈父。象猶不弟,不可以為諧。進治於善,則不至於惡;不抵於奸,則必入於善。信乎,象蓋已化於舜矣!《孟子》曰:“天子使吏治其國,象不得以有為也。”斯蓋舜愛象之深而慮之詳,所以扶持輔導之者之周也。不然,周公之聖,而管、蔡不免焉。斯可以見象之既化於舜,故能任賢使能而安於其位,澤加於其民,既死而人懷之也。諸侯之卿,命於天子,蓋《周官》之制,其殆仿於舜之封象歟?

吾於是蓋有以信人性之善,天下無不可化之人也。然則唐人之毀之也,據象之始也;今之諸夷之奉之也,承象之終也。斯義也,吾將以表於世,使知人之不善,雖若象焉,猶可以改;而君子之修德,及其至也,雖若象之不仁,而猶可以化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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