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智慧相對論 Shellie
“說是工作自由,其實一直到現在,我都被這張背景布困住了,就像被封印在了這張布前面。”
從今年2月開始到現在,一直居家辦公的某知名思維線上教育劉老師說,她真的忍無可忍了。
一、線上教育跑得好快,直播的老師們卻還在原地踏步
以往的當年一季度,一般是教育機構的傳統淡季,但今年由於學生不能上課,線上學習的需求大大增加了。
5月26日,美股上市公司51Talk(NYSE:COE)釋出2020年第一季度財務業績報告。財報顯示,51Talk第一季度淨營收4.871億元,同比增長52.2%,連續兩個季度實現規模盈利。
事實上,在3個月以前,51Talk的2019年度Q4財報分享會上,這家真人直播類線上教育企業剛剛宣佈,實現成立9年以來首次整體盈利,5月底該公司再一次將淨利潤擴大至5080萬元。
無獨有偶,專注為3-18歲青少年提供一對一線上教育課程的掌門1對1,繼付費使用者同比上漲300%後,還交出了單月課耗超過5億的成績單。
在這些直播類線上教育跑得飛快的同時,直播的老師們待遇卻似乎並沒有太大提升,劉老師對近期的工資水平就多有抱怨。
“銷售趁這幾個月,平均都能拿到五萬、六萬塊,我們工資就跟焊死了一樣一動不動。”不僅是劉老師,“智慧相對論”採訪到直播上課的老師普遍有這個抱怨。
就此,我們從各位老師處瞭解到,一般線上直播課程機構都有關於老師“限課”的相關規定。
以劉老師就職的某思維教育為例,老師一般以類似“滴滴司機接單”的方式,直接對接系統進行接課、自動排課。
與“滴滴”所不同的是,老師每週有保底的“義務課時”和接課的最高數量限制。
因此,在“停課不停學”期間,雖然學生量暴增,但老師們由於一直要按課時費結算工資,在該限制下工資浮動不超過千元。
某“一對六”線上教育機構的hr李女士就表示:“直播課程的需求缺口,主要是由我們人力資源不停地招聘來補上。今年直到4月末才稍微清閒一些,之前都非常忙。”
但同時,老師們面對猛增的流量更多的是“吃力不討好”。
第一,是機構安排的“備課會”增多,義務課時也有上調,可自由支配的時間驟降。
即使你不想上課,也不得不承擔增加的備課、義務課時壓力。
一方面,對於嚮往線上直播機構工作自由度的老師來說,影響較大。
另一方面,備課並不屬於課時範圍,是不得已的“義務勞動”。時間花費更多,但對收入沒有影響。
第二,疫情帶來的流量導致老師們的試聽課程驟增。
由於疫情期間,許多機構趁此進行宣傳和試聽贈送,因此湧入了很多免費試聽的學生。
與學而思等大班課程不同,小班直播課程多為一對一到一對八之間。
因此儘管一直進行教師招聘,但試聽課程壓力依舊不小。某一對一線上教育機構的任老師,也屢次抱怨試聽課的煩惱。
“試聽課是最頭痛的,雖然我們沒有銷售任務,但是這個轉化率是要算入績效考核的。但我們這種小機構轉化率波動一般,累了該累的,在工資上卻沒有什麼表現。”
後疫情時代的職場,彷彿一面照妖鏡。生存艱難的公司不斷髮聲,希望員工與之同呼吸共進退,主動降薪。
但在走得最快的線上教育行業中,承擔了壓力的老師們,卻顯然並沒有被紅利所惠及。
二、被幽禁的老師,逃不開線上教育的“制度”掌控
這樣的“雙標”,或許是線上教育機構們從“制度”制定開始,對沉浮在教育直播行業中“社畜”進行的全體“幽禁”。
而這種“幽禁”色彩,在經過這段全國人民被迫居家辦公、學習的日子後,顯得愈加“濃烈”了。
如今的線上教育老師,便似乎更加“社畜化”了一般,為那“五斗米”被圈養幽閉在那塊“背景布”之前。
“從疫情開始到現在,我幾乎沒有出過小區門。”顯然,這也是劉老師的“忍無可忍”中最煩惱的事情。
她告訴“智慧相對論”,現在她依然是居家辦公。機構對上課的要求是:必須穿工服,後面掛上平臺的背景布,場景保持安靜。
但這並不意味著自由。
“如果九、十點開課,早上七八點就要起床。因為還要發次日的課程預告、檢查學生作業、給家長髮送講解、過一遍課、開會,然後才是上課時間。”
劉老師強調,這些提前準備全部不算課時費。而且一般吃飯,也只能趁著課間點個外賣或者用零食湊合一口。
“到了晚上九、十點才上完課,也只能洗洗睡了。完全沒有任何個人時間,我嗓子好像都已經習慣了嘶啞。”
而對於休息時間,劉老師則表示“不太固定”。也就是除了週末之外都有可能,一般會是在週一週二。
“時間和朋友們不對,沒人能一起玩,嗓子也是啞得說不出話。而且每次休息都只想好好睡一覺,吃點正常的。不太想出門,有發自心底的累。”
劉老師還提到,在所有上課時間段,排課系統會一直維持“滴滴打車”一般的接單模式,老師需要隨時待命。也就是說,即使某天課再少也不能隨意外出或忙其他事。
因為當系統隨機接單後,如果無法及時在背景布前開始上課,就屬於教學事故,會被嚴厲處罰,並沒有一開始招聘時宣傳的時間自由。
“時刻被這個背景布封印著,就是我的現狀。”劉老師最後感慨道。
除此之外,淘汰晉升“釋放”的“轉化率福報”又是下一道坎,老師似乎變得不再是純粹的老師。
“多渠道晉升就是讓你搞銷售,扁平化管理就是隻看你的轉化。聽說網際網路程式設計師996是福報,那我們線上教育社畜的轉化率也是福報。”畢業後便從事於直播授課行業已經兩年的牛老師自嘲道。
根據牛老師提供的思路,“智慧相對論”羅列了多家直播課程的普遍晉升模式。
一般而言,根據規定在為期兩週的帶薪培訓後便需要簽訂勞動合同,所以要求老師參加培訓的時候不能簽有其他勞動合同。
因此,一旦培訓或者試用期被淘汰,對於已經辭去原來工作的老師,損失是比較大的,而“淘汰賽”卻恰是從此開始。
首先,不論培訓期任務有多繁重,只要主動退出,就沒有工資結算。
其次,一般轉正後每月基礎課時必須達到50小時,而且需要達到80小時才能算績效。
但並不是達到“底線”就萬事大吉,據“掌門教育”內部人士發文稱,一般可能會要求一個月100小時,120小時不等。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轉化環節。即,機構安排的學生來上你的測評課(試聽課)。在聽課後,認可並報名跟你上課,此時就算完成轉化。
以最近勢頭正勁的掌門教育為例。
曾有多名內部老師稱:“晉升,全靠‘課時為王’。”對於一開始沒有自己的生源,只能靠測評課積累課時的新人而言,測評課所獲的課時就尤為重要了。
如果無法在測評課上,將試聽的學生轉化簽約,就無法收穫正常的課時。
轉化,成了本該以教學為先的老師們,第一要務。老師,宛如被迫成為了一名銷售。
但是,近期最新公佈的測評課薪資改造公告卻顯示,如果測評課學生沒有來聽課,雖然該浪費的排課時間老師浪費了,以前還算0.5節課時的測評課,如今卻改為了0.25節課時。
除此之外,如果未能將來聽課的學生進行轉化,則只能算上了半節課時。再一次,將老師往“銷售”的路上越逼越遠。
尤其在掌門教育今年五月晉升透過率公佈後,收穫一片“唉”聲。在課時大佬拼命“肝”,疫情期間湧入的新人拼命“趕”的情況下,這場比賽中卻沒有哪個老師算得上贏家。
圖片來源:知乎@北啊北
圖片來源:知乎
有同類直播授課機構的陳老師卻認為,在市場導向下,並不是某個機構的政策不好,而是現在的線上教育,在跑馬圈地搶佔市場時只能維持這個“調性”。
“我就是因為停課,中途從線下跳槽到了線上。不論是哪,都靠刷試聽課說服家長買單才能湊夠課時。一天工作12個小時,可能有8個小時我腦子裡都在想說服家長的銷售話術,其他時間就盯著小孩的臉色在猜他會不會喜歡我。”
陳老師還自嘲道:“學好銷售也不錯。看網上說,價值交換網路裡銷售才是連線企業內外的關鍵。所以企業如果非要留下一個崗位,那肯定會是銷售,說明還能解決‘35歲被辭退危機’呢。”
可是,儘管機構老師在政策導向下積極尋求自救。但這樣“被圈養化”“被銷售化”的線上教育直播授課老師,真的還有精力扛起“教書育人”這面大旗嗎?
總結
採訪後,猶豫再三的劉老師告訴“智慧相對論”她打算考今年的市教師編制了。
“考編只會苦一陣子,繼續呆在這裡,苦的是一輩子。不瞞你說,這裡的老師,除了寶媽,大部分都是不得已來這裡過度一下準備考編的。”劉老師坦言。
疫情後,各地教育局為了應對大量公職教師缺口和“後疫情求職潮”,在提高教師待遇的同時,也相對降低標準允許先考編後考證,並擴大了招聘編制內教師的名額。
這對疫情期間暫時棲身線上教育機構的老師們,無疑是個振奮人心的好訊息。在採訪中,與劉老師抱有同樣想法的教師並不在少數。
疫情,給了線上教育再一次邁上“朝陽賽道”的機會。然而,在這場擁擠泥濘的賽跑中,如果失去了老師這一主角。賽道上,剩下的銷售們是否跑起這場教育之賽?
如果市場的導向,使得老師這樣帶有天生理想屬性的職業摻入了太多雜質,誰能來教育我們的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