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濱海新區化學品物流倉庫爆炸事故到目前為止,最令人揪心的是參與救火的消防員們。
據天津消防武警總隊訊息,目前,已有12名消防隊員犧牲。根據媒體報道,還有36名消防員失聯。據泰達醫院宣傳部杜部長說,受傷消防隊員很不容易,大都是90後,很令人心痛。
事故讓很多人開始重新認識和關心消防員這個古老而又危險的職業。
●直到晚清,中國才有了現代消防隊
現代消防部隊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公元1518年。那一年,德國奧格斯堡一個名叫柏拉納的金匠創立了世界上第一支消防隊。這是一個民間自發組織的公共消防隊,成員大多有自己的職業,只是為了服務鄰里而承擔社群的防火義務。
歷史上第一支全軍事化管理的專業消防部隊是拿破崙的皇家工兵。奧地利駐巴黎大使館發生大火後,為避免再次發生類似悲劇,當時的法國皇帝拿破崙決定把消防滅火的重任交給自己信任的皇家工兵部隊。1811年,一個軍事編制的巴黎消防部隊正式成立。至今法文中的消防隊仍被稱為Sapeur-pompiers,其中sapeur就是工兵的意思。
中國現代的消防隊制度始建於晚清。1868年,香港成立了中國地區最早的現代消防隊,成員是當時英國駐香港總督召集的志願者。內地第一支消防隊,是在八國聯軍攻佔天津後才出現的。義大利首先效法其國內,招募了一批華人在天津租界組織起一支官辦救火隊,隨後英租界也組織了天津志願消防隊。1902年,清朝政府在天津成立南段巡警總局後,租界消防隊移交由清政府管理,改稱南段巡警總局消防隊,成為中國第一支現代意義的消防隊。
早期近代的消防隊,財政來源主要系民間資金直接構成。至今香港仍然對擁有物業的自然人或者法人徵收名為差餉的非稅收費用,其起源就是來自於組建消防隊和警察時,專職消防員和警察的工資都是靠對地產持有者的攤派而來。因為當時警察和消防員的存在主要為了保護業主的利益,所以當時的香港政府認為業主應該承擔這部分費用,這個傳統延續至今。
●現在,中國消防隊身份是武裝部隊
1949年後,消防隸屬於公安部隊的編制中,與警察一樣算是國家公務員的編制。但在20世紀80年代後期,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成立後,消防劃入武警部隊的序列中,身份與編制等同於現役武警官兵。因此現在的中國消防,是地地道道的“消防部隊”。與內衛武警部隊不同的是,消防武警仍然歸屬公安系統直接調動,而且在財政上多來自地方支援。
從國際範圍來看,在英美等西方國家,消防員則是完全的公務員編制,很多具有豐富經驗的老消防員,在體能允許下甚至可以工作到60歲退休。
●和平時期,消防員是最可能承受重大傷亡的紀律部隊
在一些歷史重大事件中,消防員甚至成為犧牲的主體,比如14年前的“9•11”,消防員是“9•11”中最大的罹難群體。
343,這是在911恐怖襲擊救援中紐約遇難消防員的人數。這個數字,超過911遇難總人數的十分之一。
據參加過救援的紐約消防員阿德麗娜回憶:“我們的消防車到達世貿中心的時候,世貿南樓正好倒塌。”幸運的是,她跑開了,但現場實在太混亂,濃煙滾滾,塵土飛揚,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隊友被衝散到哪裡去了。
阿德里娜說,雖然自己沒有目睹戰友的犧牲,但那天,她看到的一切足以讓她今生難忘。其實,在他們趕往世貿現場前,她所在的消防站裡,當天值班的同事在第一時間就趕到了現場,其中,7個隊員沒能從廢墟中走出來。
在紐約,每一個有隊員在911襲擊救援中遇難的消防站,門前必有一塊銘牌,上面鐫刻著消防員的名字,有的還附上他們生前的照片,供過往行人瞻仰。
而在曼哈頓世貿中心遺址旁,一塊繪製在牆壁上的銅質浮雕則向經過這裡的每一個人展示紐約消防員當時救火的英姿。在這個人來人往的街區,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看到這幅紐約消防員的群像。
近年,中國人越來越關心消防員的職業安全,此次天津爆炸之前,已經有多次事故引發了社會震動。
2003年11月3日,湖南省衡陽市衡州大廈失火,撲滅餘火的過程中,大廈突然坍塌,20名消防官兵犧牲。
2013年1月,杭州蕭山3名消防戰士在倉庫救火時因風向突變犧牲。
2014年5月1日,上海兩名90後消防員錢凌雲和劉傑受轟燃和熱氣浪推力影響,從13樓墜落,送醫搶救無效英勇犧牲。兩人手拉手墜樓的影片讓無數網友心碎。
2015年1月2日,哈爾濱一處倉庫發生大火,在救火過程中樓房坍塌,致使5名消防戰士殉職。5人中有3人是95後,最小的消防戰士年僅18歲。
●拿什麼來保護消防員?
縱觀近年中國火災事故,“90後”或者20幾歲的消防員犧牲的情況非常多見。在各種追思這些犧牲戰士的報道中,“年輕”是一個最常被提及的關鍵詞。據《人民公安》雜誌,2006年以來,全國犧牲消防官兵平均年齡24歲,最小的僅為18歲。
對比其他消防職業化的國家,中國消防員平均犧牲年齡非常之小。在職業消防制度成熟的美國,2012年犧牲的消防兵年紀最小的也只有17歲,但中位年齡達到了49歲。
近年來被反覆提出的問題是:服役的消防員剛累積了一些實際經驗,就得退役。許多年富力強、經驗豐富的消防指揮員由於不能獲得晉升,往往在黃金從業年齡離開。2013年10月,在北京石景山喜隆多商場火災犧牲的劉洪魁,年僅28歲,已經是消防中隊副中隊長。據戰友透露,與劉洪魁同期的,2000人入伍只有70人提幹,可以成為不用退伍的幹部。
消防專家麻庭光認為,中國消防隊伍的保持率如此之低,實在是天大的浪費,之所以可以承擔這些浪費,只有一種解釋,就是消防隊員的培訓不足,投入低才能保持很高的淘汰率。
在一篇《職業化——中國消防的發展方向》的文章中,作者這樣說到:“我國的消防隊伍建設中,對消防員的政治覺悟、思想覺悟要求很高。不怕累、不怕苦、不怕死是掛在嘴邊的口號。平時還要進行大量政治教育、思想教育,一個教育下來,每個官兵要寫成千上萬字的各種材料,寫滿一本以上的筆記。”
根據媒體及一些消防兵對消防新兵連的描述,在3個月的新兵連訓練中,疊被子、站軍姿、走佇列等傳統新兵訓練內容佔據了不少時間。其餘時間即便全部用作業務技能訓練,似乎也遠不夠充足。
按照一些消防業內人士的說法,“每年補充的新兵對消防工作一開始都是一竅不通”。儘管入伍戰士的文化程度比九十年代以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語了,但比起發達國家還是遠遠落後的。針對上海市2010年入伍消防新兵的一項調查顯示,1213名新兵中初中文化的佔15.41%,高中文化的佔32.31%,中專文化的佔40.49%,大專以上文化的佔11.79%。
對比之下,英國專門設有消防學院,學院培訓分為5個級別,從新入職的消防員到班長、地方最高消防長官都需到學院接受培訓。日本建有56所消防學校,必須經過嚴格的職業教育訓練,才能成為合格的消防指揮員。
而挪威奧斯陸消防隊,人均年齡在24歲以上,正式工作前要透過體能、技能、理論、心理等9個方面測試和1年培訓,這使得在長達70年的時間裡,沒有一名奧斯陸消防隊的消防員在救災中殉職。
與職業素養匹配的是職業待遇。臺灣警專消防科系學生所有上學費用全免。每月還可以領1.4萬元新臺幣津貼。進入消防隊之後月入6萬新臺幣,比一般公務員高2萬元。
從世界範圍看,消防工作早已進入到一個專業化、職業化、科學化的時代,消防救火需要的不只是英雄主義,而更多的是科學的專業技能和豐富的消防經驗。火災現場往往情況複雜,需要極強的現場應變能力和豐富的消防實戰經驗,才能有效減少傷亡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