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來車!全體下道!”現場防護員高以香手中的對講機響起,她舉起訊號旗,高聲提示,將遠端防護員發出的訊號告知工作中的同伴。
不遠處,正在作業的6位同事迅速將兩臺重達50公斤的超聲波探傷儀搬離鐵軌。
濃重的煤煙被風揚起。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身著橙色工裝,口罩帽子全副武裝的女子探傷隊員們排成一列,直至列車駛過,再將沉重的儀器搬回鐵軌上,繼續向前推行。
今年春運伊始,“中國過載第一路”大秦線繁忙依舊。對於太原鐵路局秦皇島西工務段柳村女子探傷工區的14名女子探傷工來說,同樣的場景每天都要上演數次。她們擔負著大秦線柳村、港站及秦東三個大型編組站118公里線路和274組道岔的鋼軌探傷檢測任務。
“我們這份工作,說白了,就是給鋼軌做體檢的大夫。”工長謝小偉告訴記者,女子探傷班每天的工作,是探測火車行駛的鋼軌上有無安全隱患,防患於未然。
絕不止“望聞問切”的鋼軌醫生
承受著冬日呼氣成冰、夏日酷暑炙熱的艱苦,她們卻說“真正的考驗是每天要在數千米的鋼軌探傷中查詢以毫米計的缺陷,稍有遺漏就會造成安全事故”
檢查儀器、校正靈敏度、給儀器加水和耦合劑……天還沒亮,女子探傷班忙碌的一天已經開始。
探傷班的隊員們正在向機器中加耦合劑。受訪者供圖
早上7點,女子探傷班列隊完畢。疫情期間,她們出行前的準備又多了一項——對辦公室、宿舍、庫房以及探傷儀等進行全面消毒。
這是一份辛苦且枯燥的工作。
鐵路探傷工屬於戶外作業工種,日復一日,無畏寒暑。“我們統計過,每天需要避車上下道20多回、彎腰蹲起100餘次、分析波形20多組。”謝小偉用一組資料描述她們的工作狀態。
探傷班負責的區域坡道多、鋼軌側磨嚴重、探傷難度大。每天,她們都需要手抬50多公斤重的探傷儀,檢測6公里長的鋼軌,徒步推行六七個小時。
女子探傷班正在進行日常探傷工作。受訪者供圖
這還不是最難的。氣溫劇烈變化時,最易發生鋼軌斷軌的情況,每逢隆冬、盛夏,就是她們最緊張的時刻。
冬季鐵道旁氣溫接近零下20攝氏度,捂著口罩和帽子,撥出的水汽常常在頭髮、睫毛上凝結成冰;盛夏炙熱的鋼軌直逼60攝氏度,作業站場地毫無遮蔽,暴曬雨淋都是家常便飯。
這也是一份需要專注、細緻和耐心的工作。
“真正的考驗是每天要在數千米的鋼軌探傷中查詢以毫米計的缺陷,稍有遺漏就會造成安全事故。”工長謝小偉說。
伴隨著探傷儀器“嘀嘀嗒嗒”的訊號聲,姑娘們邊推行儀器,邊仔細地在監控螢幕上觀察波形、校對傷波。遇到異常訊號,她們要撤回儀器反覆驗看,不時蹲下身,在鐵軌上標記鋼軌接縫與擦傷。遇到道岔等複雜路段,謝小偉便彎腰“手檢”,用錘子敲打鐵軌,觀看反彈高度、監聽反饋聲音。
“醫生診療講究‘望聞問切’,我們探傷也是一樣。”班長霍智慧告訴記者,每天的戶外工作結束後,還有大量資料回放、比對工作等著她們處理。“透過回看,發現出波的異常情況,確定傷損位置,通知相關車間及時處理。”
結束一天的探傷工作後,霍智慧正在核對探傷資料。受訪者供圖
女探傷工的專屬“化妝包”
“夏天不敢穿裙子,膝蓋上都是疤,都是抬機子磕的”。包裡總是隨身攜帶著紅花油、創可貼,“這是女探傷工專屬化妝包”
在鐵路系統,戶外作業多為男性職工負責,探傷工這一職業歷來以男性為主。2007年,秦皇島西工務段成立女子探傷班時,最初的一批女隊員,多是當年剛退伍的80後女兵。
“遇到的第一個困難是抬起沉重的探傷儀。”更何況,她們還要提著百斤重的機器在道軌和枕木上行走。
抬著探傷儀走向鐵軌。受訪者供圖
“夏天不敢穿裙子,膝蓋上都是疤,都是抬機子磕的”。防護員王婷是探傷班為數不多的90後,她笑稱自己一直是“女漢子”“力氣賊大”,可適應起這份工作,也花了不少時間。
而現在,轉線、避車,每天抬上抬下百餘次,探傷班的姑娘們克服困難,逐漸適應了這樣艱苦的工作狀態。“一開始,工區的工長、班長都是男師傅。”謝小偉介紹:“現在已經是清一色的娘子軍。”
因為免不了磕磕碰碰,探傷班的姑娘們進場地,包裡總是隨身攜帶著紅花油、創可貼。“我們經常開玩笑,說這是女探傷工專屬化妝包。”執機手任瑋瑋笑著說。由於長時間抬重物、加上彎腰作業,許多人的腰椎都有勞損。
艱苦的環境、高強度的工作,她們不是沒有動搖過。“剛來的時候,我們都掉過淚,也很想家。”和謝小偉同批來到秦皇島的女探傷工們,都來自山西大同。“一開始,遠離家鄉和親人,氣候、飲食、工作強度,都特別不適應。”她們不是沒有過調離的機會,但探傷班的姑娘們多數選擇了堅持:“既然做了這份工作,就要好好幹。”
14年來,她們走過13311.032公里線路,保障了25312組道岔的安全,創造了5000多天“零漏檢、零誤判、零違章、零事故”的紀錄。她們先後準確判斷811處傷損,減少疑似傷損複核262處,累計節約維修成本56萬餘元。(參與採寫:楊麗、何乃鋮、張澤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