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夜楓鱗
01
《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裡，貝恩為了搞垮韋恩集團，帶領他的團伙佔領了哥譚市的證券交易所。哥譚市警方迅速出動，切斷了證券交易所周邊的光纖電纜，並關閉了周邊的光纖訊號塔。然而，貝恩還是用布魯斯·韋恩的指紋成功進行了資金轉移，最終導致蝙蝠俠破產。
美國人怎麼也不會想到，類似的劇情有一天會真實地在他們的生活中上演。簡而言之，同樣是證券交易所，同樣面臨被拔掉網線和電話線的危機，只是“入侵”證券交易所的人從貝恩變成了團結起來的千禧一代散戶們。
作為一家1984年誕生的老牌電子遊戲銷售商，GameStop公司最近一週以來受到了全世界人民的關注。即便你不炒股，GME這幾個英文字母想必也是天天在眼前打轉。
千禧一代的散戶們為了守護遭受做空的GameStop，最終把整個華爾街攪得天翻地覆，我想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賽博朋克的了。
當然，比起對於“LowLife”的反抗，千禧一代的散戶們信奉的是《華爾街之狼》中小李角色的原型喬丹·貝爾福特。這次散戶集體抵抗做空機構的根據地是海外知名論壇Reddit的r/WallStreetBets（以下簡稱WSB）板塊。WSB板塊的banner就是致敬小李那一段著名的演講："I'mnotF**kingleaving"。
某種意義上說，喬丹·貝爾福特所代表的，正是喬布斯過去一直提及的“海盜精神”。貝爾福特的視角自然不是和喬布斯一樣的精英視角，但本質上是相同的。
海盜精神歷來沒有一個明確的定義。主流觀點認為，海盜精神代表了一種冒險進取、無拘無束、顛覆傳統、破環現有的遊戲規則、搶奪既得利益者的心態。用這種心態來概括此次線上“佔領華爾街”運動再合適不過了。
有趣的是，原本受到“佔領華爾街”運動影響從而誕生的羅賓漢App這次卻站到了海盜精神的對立面。他們是第一個站出來限制散戶買入GameStop股票的公司。出生於前社會主義國家保加利亞的弗拉基米爾·特內夫讓“劫富濟貧”的羅賓漢變成了諾丁漢郡長。
無論是線上“佔領華爾街”運動也好，還是“海盜精神”也罷，千禧一代的散戶們正在用一種極其熱血的方式給華爾街和新上任的拜登政府出著難題。
02
2019年開始，GameStop就陷入了嚴重的經營危機之中。即便他們邀請了前任天堂美國CEO雷吉·菲爾斯-埃米加入公司董事會，但頹勢依舊無法挽回，最終引來了多家做空機構和對沖基金的關注，其中就包括《大空頭》的原型邁克·巴里以及知名做空機構香櫞。
這些“大空頭”做夢也不會想到，做空GameStop的行為會遭到散戶們如此之大的反彈。1月23日開始，活躍在WBS板塊中的眾多散戶決定，拿出他們的經濟紓困金，加入到了這場抗擊“大空頭”的戰役中。當時，散戶的反做空行為還僅限於遊戲圈內發酵，誰也沒有想到事態開始走向一個華爾街精英們無法收場的局面。
1月25日，散戶們的第二場“守護GameStop”戰役開始了。GameStop當天的成交額迅速超越公司市值，部分做空機構舉了白旗投降。所有人都以為“大空頭們”認輸之後，GameStop的股價就會迴歸正常。不過，散戶們的心態遠比眾人想象中團結，GameStop的股價在1月27日時衝到了最高點347.5美元。
除了GameStop之外，殺瘋了的散戶們還找了其他目標去獵殺空頭，其中就包括了受巨頭流媒體政策和新冠禁足令雙重夾擊的AMC影院。早被王健林收購的AMC影院的股價從26日的5美元飆升至27日的20美元。黑莓、諾基亞、特斯拉和美國航空等多支股票也在散戶的支援下大漲。一些媒體開始稱這部分股票為“WSB概念股”。
投資機構終於坐不住了。1月28日，Reddit和推特使用者反映，他們無法在以羅賓漢App為首的多家證券交易平臺上找到AMC和GameStop的股票，散戶手上的股票只能賣不能買，股價自然開始斷崖式下跌。事實上，羅賓漢APP限制交易的時間點，選擇在了對沖基金的Citadel的老闆賣空加倉後才執行，“敵軍補充了彈藥，我們卻要束手就擒？”，這讓散戶們無法接受。
另一波反撲針對的則是WSB板塊，知名社交軟體Discord直接關閉了WSB的伺服器，
官方給出的原因是“仇恨言論”。當然所有人都清楚，這種原因是很難站得住腳的。一個小時之後，WSB板塊恢復。
此種亂象終於引發了美國議員的關注，民主黨激進派眾議員AOC認為，羅賓漢App需要給出一個解釋。如果有需要的話，她將就此事舉辦聽證會。
羅賓漢的麻煩遠沒有停止。芝加哥和紐約的金融客戶因交易中止向羅賓漢發起起訴，原告要求賠償因GameStop、黑莓、諾基亞和AMC的交易中斷帶來的損失。重壓之下，羅賓漢解除了WSB概念股的交易限制，但仍限制散戶購買數量。
或許正是之前大本營險些被關停激發了散戶們的鬥志，美國時間週五收盤時，散戶們再次把GameStop的股價抬到了325美元。專業做空20年的機構香櫞也在當天晚間宣佈今後不再發布做空報告，轉而進行做多業務。
大多數電影中，故事發展到這一步已經可以算得上是HappyEnding。只是我們身處在歷史中，沒有人知道美股週一再次開盤的時候，劇情將走向何方。
03
一些財經專家眼中，千禧一代的散戶們並非第一次登堂入室。2020年特斯拉股價翻了6倍正是來自他們的手筆。雖然特斯拉2020年電動汽車交付數量有所提升，但特斯拉股價攀升速度的合理性仍然遭到了質疑。
投桃報李，特斯拉公司CEO埃隆·馬斯克在這次“守護GameStop”戰役中沒少煽風點火。作為老牌宅男，馬斯克成為千禧一代的偶像可以說是再合適不過了。這次事件之後，馬斯克把自己的推特簡介變成了“#Bitcoin”，呼籲眾人購買去中心化理財產品的慾望不言自明。
如果給這些散戶進行人物畫像，成長期就接觸到了電腦和遊戲機無疑是他們最大的一個標籤。美國的電子遊戲文化在千禧一代身上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這也是為什麼此次GameStop被做空能夠激起如此之大的反響。
然而，隨著事態的不斷升級，包括遇到限制購買和關停論壇之後，預言家遊報發現，這些千禧一代們在社交媒體上探討起了諸多過往，尤其是08年次貸危機。那個時候他們剛剛步入社會，也有些人還在上學，但那次的經濟危機改變了他們的人生。
有人生在富貴之家，父輩的公司正面臨上市的關口，但直接被空頭的負面報告重創了股價，直接導致了公司的倒閉。事後他們得知，那位撰寫負面報告的股票評論員，獲得了鉅額的好處費。因此，他恨空頭們。
有人因為次貸危機公司直接減薪50%，不得不去尋找下一份工作，但是沒人願意僱傭他，為此掙扎了4年。期間不得不經常貸款，但所幸挺了過來。因此，他恨華爾街。
有人家人就是證券交易所的交易員，黑色星期一到來之時，家裡人把所有的東西都賣掉了，就是為了償還債務。他的爺爺和奶奶同樣因為次貸危機失去了近七成的個人資產，流落街頭，並最終死在了公園裡。因此，他恨那些貪婪的大公司。
平日裡這群人過著早年暴富的夢想，allin已經是家常便飯。雖然不懂某支股票好在哪裡，但只要你給出一段長長的背景資料並刷幾個火箭emoji，他們就敢allin。另外，這些千禧一代除了膽子大，不計後果以外，也異常的團結和具有同理心。
不過，這些已經都不重要了。華爾街和投資機構的行為逐漸喚醒了他們身上的海盜精神。本就追求自由並冒險進取的千禧一代希望透過守護GameStop股價的方式，把失去的東西從華爾街精英手中搶回來。
04
千禧一代推崇的金融家並不活躍在電視上，而是積極在推特和YouTube上發聲。這其中就包括已經成長為千禧一代金融偶像的查馬赫（ChamathPalihapitiya）。上週五，作為抵抗空頭代表的查馬赫被邀請到CNBC做電視節目，背後當然有華爾街精英們希望能夠面對面挫敗千禧一代散戶們的期待。
故事並沒有向著精英們想象中的情勢發展，短短二十分鐘的對談，查馬赫列舉了GameStop被做空過程中的諸多不合理之處。
散戶們之所以憤怒，正是因為抓包到華爾街利用散戶用不到的工具，讓GME被多做空了40%（到了140%）。華爾街依靠散戶不具備的優勢，天然壟斷投資市場。論壇討論則突出一個透明，兩相對比之下，孰優孰劣無需多言。顯然，查馬赫說出了千禧一代散戶們的想法。
有人在推特上戲謔：“2021發生的事情簡單概括：很大一群人不信民主選舉了，很大一群人不信科技公司了，很大一群人不信自由金融市場了……2021年也才過去一個月。”
可惜的是，這種割裂從來都不是一天造成的。想要彌合這種割裂，需要的並不是“WeareFamily”式的口號，而是真切的瞭解民眾需要的是什麼。
理性分析，我們很難相信散戶們可以取得最終勝利，甚至有可能出現散戶割散戶的局面。拜登履新以來，美股處在一種下行通道中。WBS的散戶們把GameStop股價抬升至如此之高的水位，某種意義上也是割了其他散戶的“韭菜”。
誠然，一些財經分析師認為這次“守護GameStop”戰役能夠打得如此激烈，背後是存在看漲GameStop的投資機構的，尤其是去年加入的RyanCohen。作為“華爾街的寵兒”，Cohen深諳華爾街的行事方式，利用各種方式挑動散戶的情緒也是再正常不過了。遺憾的是，規則目前仍然掌握在華爾街精英手中。
如果沒有一個更加戲劇性的變化，隨著時間的推移，GameStop的股價只有一個結局，那就是回落到他應有的水平上。
很多人都在期待好萊塢能夠把這段故事改編成電影，只是作為精英階層的代表，好萊塢真的能夠給予千禧一代散戶們一個合理的評價麼？看看WBS眾所熱愛的《華爾街之狼》，事情似乎並不樂觀。
沒有人知道美股週一開盤時，GME還會發生什麼新的故事。可以確定的是，華爾街在這一仗中輸了面子，但裡子還能不能保得住，也非常值得懷疑。作為隔岸觀火的我們，造假幾百億罰款60萬，跌到1元的債券（如海航）出事前都是AAA級，埋了近千萬人暴雷上萬億的互金被寫進十三五規劃，我們真的是否有資格嘲笑華爾街？一切只能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