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瀋陽8月4日電 題:40年堅守只為讓2萬條劇毒蝮蛇有個安穩的家——蛇島一日記
新華社記者於力、蔡擁軍、崔師豪
位於遼東灣海域一座0.73平方公里的小島,因為棲息著2萬條劇毒蝮蛇,因而被稱為蛇島。
40年前,這裡和附近的候鳥棲息地老鐵山被國家列為“蛇島老鐵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從此便有了一些痴心不改的“守蛇人”。
“我愛蛇島 從未離開”,這是剛退休不久的保護區管理局前副局長孫立新在其個人社交媒體賬號上的簽名。從怕蛇到愛蛇到護蛇,他與蛇整整打了38年交道。
炎炎夏日的一天,記者登上“大連蛇島號”執法監察艇,隨管理局工作人員奔赴蛇島,船行駛了30分鐘,穿過海霧,一座外形類似“貝雷帽”的小島越來越清晰。
“這裡的蝮蛇是世界獨一無二的,有幾萬年的歷史。”管理局科研科科長王小平介紹說,後來各種各樣的人禍天災使蛇島上蝮蛇的數量由幾萬條下降到最低時不到一萬條。成立保護區後,在幾代“守蛇人”的堅守下,蛇島蝮蛇的數量由少到多,達到目前將近2萬條。
登上蛇島,有一條木棧道蜿蜒而上,棧道兩旁的樹木茂密,靜靜趴在樹枝上的蝮蛇,灰色的皮膚與樹枝融為一體。“蛇島蝮蛇毒性大。民間謠傳拿蛇來泡酒會治病,這並沒有科學依據。” 王小平說,20世紀60年代至70年代,蛇島因無人管理、濫捕濫殺,附近經營蛇酒生意的現象十分嚴重。
時間接近中午,記者一行人艱難地走在蛇島陡峭的棧道上,烈日烤在背上,刺痛火辣,“以前沒有棧道,我們在樹林裡穿行,每天都要走一、二遍。”王小平說。
一路上,記者一直努力在樹叢中尋找蛇,卻每每大失所望。看到記者失望的表情,王小平說,靠捕食候鳥為生的蝮蛇,每年只有春秋兩季候鳥遷徙路過蛇島時,它們才能“開飯”,蛇島蝮蛇不僅要冬眠,還要夏眠,為的是節省體力,讓自己能活到下一次候鳥遷徙季。
“看,這有一條。”王小平用捕蛇鉗從地下草叢中抓起了一條蛇。他用大拇指與食指將蛇脖子輕輕夾住,從容的動作讓記者驚歎不已。“哪有人天生不怕蛇,我第一次上島,看到草叢裡密密麻麻的蛇在蠕動,頭皮都發麻。”王小平笑著說。
1982年蛇島蝮蛇數量降到歷史新低,保護區對蛇島及其附近海域實施封閉式保護管理。為了保護蛇島蝮蛇不被偷獵,“守蛇人”克服各種困難長年住在島上。“有一年我在島上一共待了240多天。”孫立新說。
在一個深水井旁,管理局辦公室主任王立平向記者講起島上蝮蛇共飲800盆水的故事。蛇島蝮蛇耐飢不耐渴,以前島上沒有淡水,蝮蛇靠喝雨水或露水為生。1989年的蛇島三個月滴水未降,一萬多條蝮蛇生命垂危。“我們買來800多個水盆,用巡邏船一趟又一趟地往返於蛇島與大陸間。當水盆運送到位,幾乎全島的蛇都出洞喝水,場面之壯觀令很多“守蛇人”記憶猶新。
經歷了800盆水的事件,保護區在島上挖了一口井,修了好幾個蓄水池,用水的困境緩解了許多。
“守蛇人”護蛇隨時充滿了驚險。蝮蛇進食時尖銳的鳥喙經常會劃傷蛇嘴,蝮蛇最常得的病是口腔炎。口腔發炎的蛇張不開嘴,就只能等死。“我們這時會掰開蛇嘴,塗上紫藥水為它們治療。幹這種活戴手套不方便,蛇嘴太小了,隔著一層手套根本沒法操作。”孫立新前前後後被咬了十多次,他說自己已經產生了抗體。
夕陽西下,島上一塊巨石上鐫刻的“中國蛇島”四個大字熠熠閃光,不遠處一座三層小樓是島上唯一一個建築。40年過去了,從小舢板到現在馬力強勁的監察船,從晚上睡覺都能看到蛇闖進來的漏風鐵皮房到如今的三層監測站。幾代“守蛇人”經歷了五代船、五代房,始終堅守,與蛇為伴,不離不棄。
2019年10月,孫立新在退休感言中這樣寫道:“38年,見證並親歷了我國自然保護事業的建設與發展,以畢生之所學所長、畢生之心血情感,都投入、都奉獻給了自己深愛的國家,深愛的生態文明事業,深感欣慰……”“守蛇人”愛得深沉,一字一句,力透紙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