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0月,楊浦大橋剛通車不久,我到大橋上觀光。
搭乘觀光電梯到達主橋面,憑欄觀賞浦江兩岸風光。望著滾滾江水,不由感慨萬千,頓時浮想聯翩:“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裡,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南宋詞人辛棄疾欄杆拍遍,是為了抒發悲憤之心。這天我也欄杆拍遍,這是因為被大橋的壯觀而感動,世界第一的斜拉橋從大橋街道橫跨而過;這是因為我被大橋下的強烈反差所震撼。從來沒有機會能在這樣的高度,審視生我養我的土地。橋下是漆黑的一片,只有底矮、破落、衰敗的房子,整個大橋街道,幾乎找不出一幢高層建築。驀然,我的目光被大橋下面的一個點所定格。
我在大橋下面的這個點生活了四十多年。在渭南路的一間客堂間,1979年的春天,我在這裡結婚。隨著女兒的出生,客堂間顯得十分窘迫。“36只腳”佔據了所有的空間,每天晚上,要在狹窄的空間給女兒放下一張鋼絲折床,這不僅是力氣活,還是技術活,因為稍有不慎,就會碰到傢俱的漆水。記得有一年下大雨,馬路上積滿了水,由於外面地勢高,水流倒灌,客堂間滿是水。無奈之下,我只得將電源切斷,一家人在黑暗中度過了驚恐一夜!
1997年我搬離了朝夕相處的大橋。搬家前,我又上了大橋,憑欄處,橋還是那座橋,可是,橋的下面已經悄悄發生了變化,多層建築遍地開花,幾幢高層建築在其中顯得十分醒目。要告別大橋了,我的內心十分不平靜。欄杆拍遍,我向黃浦江發誓:“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搬回來!”
第三次欄杆拍遍是在2005年。這年1月,我終於搬回來了。那天,凜冽寒風直往脖子裡鑽,可是,我的內心卻是熱乎乎的。我不斷拍著陽臺上的欄杆,這是一幢24層的高樓,面積111平方米,雙陽臺,我第一次住上了有欄杆的高樓。在這間新居,女兒有了自己獨立的房間,而我也有了自己的書房。我的內心像眼下的黃浦江奔流不息。雖然我離開楊浦大橋7年多了,7年的時間很短。橋下那些舊房還在,可是已經比十多年前少多了,只有在市中心才能聽到的用大廈、廣場、大樓、花苑、公寓、新苑命名的高層建築比比皆是。我的新居與大橋為鄰,我聽得見大橋的氣息,看得到大橋的車水馬龍。大橋,充滿了活力,充滿了朝氣。
中國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不僅親自為大橋題寫了橋名,還在94歲高齡時登上楊浦大橋,他老人家感慨地說:“喜看今日路,勝讀百年書!”
楊浦大橋下的大橋街道,去年的舊改任務創了新高。我們有理由相信,不用多時,大橋之下,舊貌換新顏,欄杆拍遍的精彩一定會讓人應接不暇!(鄭自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