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鲁智深这位连什么是“圆寂”都不知道的梁山第一大侠,是不可能听到钱塘江潮信之声就知道自己生命已到尽头的。同样道理,有“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千丈凌云之志气”的行者武松,是不会甘于在六和寺独对青灯古佛寂寞终老的。
在另一本描写梁山好汉事迹的清代小说中,鲁智深没有坐化,武松也没有出家,当然也没有像宋江吴用李逵那样被凌迟处死,这二位大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表现仍然值得尊敬。
看了这本争议颇多的《荡寇志》,我们在唏嘘之余禁不住产生一个疑问:三十六位梁山好汉被凌迟处死,鲁智深武松为何能逃过此劫?他们是以什么方式离开人世的?
宋江李逵被凌迟处死,当然是大快人心的,因为他们制造了太多的杀戮,如果宋江李逵不但没有被处死,反而做了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朝廷高官,那才叫暗无天日天理无存。
李逵宋江之死,是令人极度舒适的,起码青州城外数百家无辜村民、扈家庄老弱妇孺、沧州府四岁小衙内,都可以含笑瞑目了。
放下宋江吴用李逵卑微而又可笑的死法不提,咱们还是来看看鲁智深武松这二位大英雄最后的日子。
读者诸君都知道,无论是在正史中还是演义小说里,宋江领导的梁山军都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接受招安,二、被朝廷剿灭。
梁山就是一片水泊围绕的孤岛,没有战略纵深,也没有回旋余地,别说坐头把交椅的是及时雨宋江,就是人屠白起来当梁山之主,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最后只能成为被围歼的赵括。
朝廷征剿梁山,其实是“以盗治盗”,比如高俅带领的十个节度使,“旧日都是绿林丛中出身,后来受了招安,直做到许大官职。”
通过梁山之手,朝廷把这十个节度使的兵力消灭了十之八九,也免除了藩镇割据的隐患。
如果朝廷真想一劳永逸剿灭梁山,只需把老种经略相公的边军调来,鲁智深就会带着一大票人马阵前倒戈,杀一个回马枪,宋江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在《荡寇志》中,鲁智深确实杀了一个回马枪,还差点打死了及时雨宋江。
话说当年张叔夜亲率朝廷精锐前来征剿,却遇到了梁山无敌将鲁智深:“这莽和尚,即是鲁智深。贼人勇将,仅此一人。倘能除得此人 ,破贼寨易如破竹。(贺太守的评价)”
张叔夜的两个儿子张伯奋张仲熊很不光彩地采用车轮战方式,跟鲁智深足足打了一天,也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鲁智深杀得官军人人胆寒,自己也累的够呛。宋江不但不考虑让玉麒麟卢俊义等人出战,反而叮嘱负责前线指挥的入云龙公孙胜:“鲁兄弟如要出战,烦贤弟相机定夺,横竖死守关内亦无益也。”
于是第二天张家两个儿子再来挑战,还是鲁智深一人提着禅杖出场:“伯奋、仲熊见鲁达出来,便约齐后面人马等待。鲁达大吼一声,早已直冲过来。伯奋、仲熊双马敌住,酣呼大斗,斗到一百余合。”
无人救援,鲁智深连战两天不得休息,精神有些恍惚,而这恍惚似乎更像一种开悟。
恍惚或者开悟的鲁智深“霹雳般一声狂吼,跑回三关”,把“忠义堂”打了个稀巴烂。鲁智深一边用两根椽子把忠义堂打塌了一角,一边打一边怒吼:“打杀高俅,为民除害!”
打塌忠义堂之后,鲁智深彻底开悟,长叹一声:“洒家今番大事了也!”
“洒家今番大事了也!”这就是鲁智深留给尘世的最后一句话。即使张叔夜的两个儿子车轮大战,也奈何不得无敌的鲁智深。
这时候有读者要问了:鲁智深被敌人耗尽了体力,跟鲁智深形影不离的行者武松,为什么不出手救援?
如果武松尚在,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但是很遗憾,武松此时已经“不在”了。
被包围之前,鲁智深武松曾经联手斩杀过不少朝廷军官,其中就包括在正史中投奔伪齐刘豫当了汉奸的大名府李成:“李成一心要取宋江,不防脑头一禅杖打来,头颅迸碎。那李成已死,尸身还骑在马上。”
鲁智深打死了李成,武松则遇到了官军之中的超一流猛将唐猛,这个唐猛曾经赤手空拳打死过“锦纹独角金钱豹”,也是一员力大无穷的悍将。
这唐猛挺能打,也挺能吹:“豹子乃是虎中王,你打老虎我打豹,算来还是我逞强。”武松毫不客气:“休得胡言,且打死你再说。”
打豹力士唐猛遇到打虎英雄武松,自然是一场恶战。武松挥动铁棍,唐猛舞起铜刘,二人大战三百回合。
三百回合之后,打豹力士唐猛还是不如打虎英雄武松,也很没面子地采用了车轮战术:“武松见换了个新手,却也心惊,只是不甘心退让,便振刷精神,与庞毅(据说是庞德后人)奋力厮并了一百余合。”
唐猛庞毅车轮大战,也没有击败被俞万春(《荡寇志》作者,仇视梁山好汉)称为“天字第一号的神力”的行者武松。
武松突围之后,又遇到了正史中的另一个汉奸闻达(原型为降金的徐大刀徐文)。乘人之危的汉奸闻达以逸待劳,跟几乎筋疲力竭的武松大战五十回合。铁打的武松也支持不住了:“我武二一生正直,不料今日如此死法。(《荡寇志》原文)”
也许是上天不忍让打虎英雄武松死于奸贼之手,“天上忽起了一阵怪风,尘上障天,武松方得乘机逃脱。”
被打豹力士和汉奸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好汉武二郎,仍然像一尊天神一样凛然不可侵犯:执棍挺腰,怒目圆睁,威风凛凛,踞坐石上。
这就是《荡寇志》中武松留给人们的最后形象。
武松走了,鲁智深也走了,但他们都走得轰轰烈烈,也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而没有像宋江吴用李逵那样在百姓唾骂中被万剐凌迟。
仇视梁山好汉的清人俞万春,也不敢抹黑被百姓尊敬喜爱的鲁智深武松。如果俞万春不让鲁智深武松壮烈收场,可能他的祖坟也要被有正义感的读者诸君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