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6月,红一方面军和红四方面军在四川懋功的胜利会师,是我军军史上的一件大事。
在5月下旬,当张国焘接到了红一方面军已进入川康边,正经会理、冕宁北上的电报,即派余天云、李先念率30军西进小金川地区,扫清敌人,接应中央红军;他本人则率总部离开北川县城,前移到杂谷脑。
余天云、李先念在引军开拨前,徐向前特地向他们交待,要他从各部队多抽调一些炊事人员,带上粮食、盐巴和炊具,会师时配给红一方面军。
徐向前说:“我们西征时吃过苦头,炊具丢了,炊事员跑散了,部队没饭吃。这次要先帮助兄弟部队解决吃饭的问题。”
6月8日,李先念率部攻占了懋功、达维一带。而这时中央红军也已先后占领安顺场和泸定桥,渡过大渡河,经天全、芦山向宝兴急进。
6月12日,徐向前奉命代表红四方面军起草了致毛主席等中央领导人的报告,详细介绍了川西北的敌我态势,表示红四方面军及川西北数百万工农群众,正准备以十二万分的热忱欢迎我艰苦转战的中央西征大军。
1935年6月14日,成为了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这一天,余天云和李先念率领的先头部队在夹金山下同红一方面军胜利会师。
6月15日,毛主席、周总理、朱老总、张闻天等中央红军和党中央领导人抵达懋功,会见了余天云和李先念等四方面军的指挥员。
当天,在余天云、李先念的安排下,中央领导和红一方面军的官兵吃到了一顿可口的会师饭,饭是青稞、包谷面疙瘩,却有牛肉、羊肉、洋芋片。
晚上,两军在达维村的坝子上召开了会师联欢大会。
熊熊的篝火火焰映红了夜空,大家同声欢唱着红四方面军前进剧团为专为两军会师而创作的《两大主力汇合歌》。
之后连续几日, 30军的各支部队源源不断地送来了早巳准备好的慰问品,有大批的粮食与牛羊,还有枪支弹药。
李先念和余天云看到红一方面军许多部队因为战斗减员严重,就主动从自己军中拨出一个整团,共1500余人送给远道而来的兄弟部队。
那边的张国焘接到余天云、李先念的电报后,即带领十几名高级指战员匆匆赶往两河口相会。
6月24日下午,天上飘着霏霏细雨,张国焘一行骑马冒雨来到了两河口。
毛主席、周总理、朱老总、张闻天等领着数百名红军官兵站在一个搭着油布的雨棚迎接,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高举着庆祝两军会师的标语牌,看见张国焘的马队出现在眼帘,轰然振臂欢呼起来。
张国焘有些小激动,他在欢呼声中跳下马,小跑着奔来。
毛主席、周总理、朱老总、张闻天等人赶紧从雨棚里走了出来。
大家在雨中握手、拥抱、招呼,彼此兴奋莫名。
寒喧过后,毛主席站到从雨棚里抬出来的一张桌子上,代表中央、红一方面军向张国焘和红四方面军致欢迎辞,并感谢红四方面军给予红四方面军的兄弟般的支持。
张国焘也登上桌子致答辞,代表红四方面军向中央致敬,对中央红军表示慰问。
仪式虽简,却洋溢着满满的革命情谊。
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都感动得直掉眼泪。
简短的欢迎仪式结束了,毛主席和张国焘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起向两河口会场走去。
张国焘的警卫员何福圣紧跟着张国焘,听到了张国焘和周总理的一段重要对话。
张国焘低声询问周总理,说:“有一点我至今还不太清楚,你们这一路上打过来,伤亡惨重啊,不知道中央红军还剩下多少人?”看到周总理皱了皱眉头,赶紧又说:“四方面军现在有10来万人,你们呢?再怎么也不会少于5万吧?”
周总理语气有些低沉:“哪里呀,我掌握的准确数字,也就3万人吧。”
张国焘轻轻“嘘”了一声,说:“噢,就只剩下3万人了。”
周总理:“秤砣虽小,能压千斤嘛,不然,我们怎么能冲破敌人的围追堵截,到这里来和你会师。”
张国焘若有所思,不说话了。
实际上,他这时的内心已经在悄然膨胀了。
随后,在两河口第一天的会议上,在讨论关于到底是“南下”还是“北上”的问题上,张国焘坚持南下,反对中央的北上的方针。
博古为了说服他,打了个形象的比喻,说:“南下川康,正如同老鹰钻进了山沟,想飞也飞不起来。”
张国焘“霍”地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桌面,口气轻蔑,语带讥讽地说道:“博古同志,眼睛长来不完全是用来看别人的,也应该借个镜子看看自己吧。中央红军10万雄师,如今还剩下多少人马呀?作为中央根据地的最高负责人,你难道不应当深刻地检讨一下自己的责任?还振振有辞地来和我谈什么军事?你配吗?”
张国焘的态度让中央领导人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好的预兆。
晚上,朱总司令来到张国焘的住处,和张国焘聊了一个通宵。
主要是聊红四方面军对红一方面军提供的帮助,对张国焘表示感谢,也聊红四方面军兵强马壮的现状,转而语气有些悲伤地说,眼下红一方面军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从江西出发时的10万人,搞成现在不足万把人。林彪的红1军团人数最多,有3500人,彭德怀的红3军团有3000人,董振堂的红9军团则巳名存实亡,仅剩下几百号人了。而且土城受挫后,把炮都丢到赤水河里才跑了出来,机关枪也所剩无几,又几乎都是空筒子,步枪子弹也少得可怜,多者不足10发,少者只有3发,只能作保枪用了……
不过,朱总司令对革命的前途却依然充满了信心。他说,红一方面军虽然目前处境艰难,好在中央和红一方面军的大多数干部都保存下来了,有这么一大批经过严峻考验的优秀干部,再加上红四方面军的10万官兵,革命一定会有胜利的一天。
但是,张国焘的野心已经滋生,他妄图以超越组织原则的方式胁迫中央跟着他南下,进而将自己的地位凌驾在中央之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中央领导和一方面军首长们越来越强烈地觉察出了这一点。
毛主席、张闻天、博古、朱老总、周总理等人都陆续来找张国焘谈话,他们苦口婆心,都希望能说服张国焘,但都是徒劳而返。
对于一方面军的指战员,张国焘特别欣赏林彪,他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林彪“极像四方面军的余天云,人年轻,特别能打仗”。
林彪感激张国焘的抬爱,再来拜访张国焘时,牵来了一匹好马,送给了张国焘。
林彪当时是红一军团军团长,张国焘想拉拢他到四方面军去当军长。
对于红一军团军团的政委聂荣臻,张国焘则打算让他到31军去当政委。
聂荣臻元帅后来回忆,有一天,张国焘私下里请自己和红三军团军团长彭德怀去吃饭, “席间,张国焘东拉西扯,开始说我们‘很疲劳’,称赞我们‘干劲很大’。最后说,他决定拨两个团给我们补充部队……从张国焘住处出来,我问彭德怀同志,他为什么请我们两人吃饭?彭总笑笑说,拨兵给你,你还不要?我说,我也要。往下我没再说下去,因为我那时脑子里正在打转转。”
这之后,张国焘又派红四方面军政委陈昌浩向聂荣臻作思想工作。
聂荣臻元帅回忆说:“右路军组成后,有一天,我和林彪在右路军指挥部开过会留下来吃晚饭,吃了很多胡豆。右路军的政治委员是陈昌浩,他是代表张国焘的。吃完了晚饭还没有天黑,陈昌浩说:‘林彪同志你可以先走,荣臻同志你留下来,我们还要谈一谈。’留下后,他问我,你对遵义会议态度怎么样?你对会理会议态度怎么样?我说,遵义会议我巳经有了态度,会理会议我也早巳有了态度,这两个会议我都赞成,我都拥护。看来,他们认为,林彪巳经不成问题了,要做我的工作,要动员我出来反对毛主席。谈话时徐向前同志也在场,但他在一边,在地图上划标号,正在计划作战方面的事情,他没有作声。就是陈昌浩一个人在那里高谈阔论。谈到晚上,我说,昌浩同志,我要回去了,明天还要行军。他才说,好吧,你走吧。我就带了两个警卫员,牵着一匹骡子离开了。”
张国焘的“请客”和陈昌浩的“谈话”,让聂荣臻感事态的严重性,他有些担心林彪。
从严格意义上说,聂荣臻算得上林彪的老师。
林彪读黄埔四期时,聂荣臻是黄埔军校政治部秘书兼政治教员。
而且,林彪在黄埔军校毕业后还是经聂荣臻分配到叶挻独立团工作的。
聂荣臻考虑到林彪太过年轻,回去后,特意提醒林彪。
聂荣臻元帅回忆说:“我对林彪说,你要注意,张国焘要把我们‘吃掉’。他说,你这是宗派主义。我说,怎么是宗派主义呢?对这个问题,我们要警惕,张国焘与中央的思想不一致,我们应该想一想。我说这是路线问题。林彪反驳我说,既然是路线问题,你说他路线不对吗?那他们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哪?我们才几个人哪?我驳斥他说,蒋介石的人更多,难道能说蒋介石的路线更正确?这次争论,我和林彪都动了气,拍桌子把一个盘子也打翻了。”
不过,林彪听了“蒋介石的人更多,难道能说蒋介石的路线更正确”这一句后,安静了。
不得不说,红军时期的林彪,有比他年长了八岁、亦师亦友的聂荣臻时时在身边提醒和敦促,可真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犯的错误。
当初,在第五次反“围剿”作战中,林彪原本是推崇红军军事顾问李德那个在战略上采取“堡垒对堡垒”、在战术上采取“短促出击”的办法的,他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论短促出击》,印发全军,供大家学习。聂荣臻极不赞成,而在他连接受挫后,就果断制止住了“短促出击”的战术,重新采用毛主席的运动歼敌战,终于取得了歼敌4000余人、俘虏敌军2000余人的温坊战斗的胜利,在一定程度上重振了士气。
1935年5月上旬,毛主席指挥了平生得意之作——“四渡赤水”,到达四川会理时,林彪然口出怨言,说红军走的尽是“弓背路”,跑冤枉路,这样下去会把部队拖垮的。
聂荣臻立刻严肃批评林彪说:“你跟毛主席最久,过去在中央根据地,在毛主席领导下,敌人几次围剿都被粉碎了,打了很多胜仗。你过去不是还保存了一个小本子?总是一说就把本上的统计数字翻出来,说你缴的枪最多了,现在,你应该相信毛主席,只有毛主席才能挽救危局。”
红一方面军和红四方面军这一次会师后的争吵,两人的火气都很大,但林彪最终听从了聂荣瑧的话,在后来与张国焘严峻的政治斗争中有了正确的选择。
新中国成立后,林彪和聂荣臻都成为了开国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