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齊取代姜齊之後,姜氏後人的命運怎麼樣了?
公元前391年,周安王十一年。
是歲,田和遷齊康公於海上,使食一城,以奉其先祀。
這一年,齊國大夫田和,將國君齊康公放逐到海邊,但給了他一座城邑的賦税,用以祭祀祖先。
在此之後,這個齊康公的命運會怎麼樣呢?
齊康公,姜姓、呂氏、名貸。所以,齊康公之後,姜齊就算結束了,接下來是田齊的時代。
先説一下這個姓和氏的區別,這個也關係到篡位的田氏。
姓,出現的最早,主要用來區分血緣。因為中國古人早就認識到近親繁衍的害處。所以,最初的小部落或小族羣就,要用姓把血緣給區分出來,也就有了同姓不婚。要通婚就要找別的部落或家族,自己內部就不要通婚了。
氏,是姓的衍生。三代社會大體是族羣形態,族羣越來越大,就要分解出去,於是就有了氏。氏的來源,比較多,“賜土以為氏”是一種來源,比如商鞅;以祖父的字為氏是一種來源,比如駟子陽;以自己的官職為氏,比如司馬喜。
秦漢時代,姓氏開始合一,漢代以後就只有姓、沒有氏了。
齊康公的姜姓,要追溯到炎帝。別以為這有多牛,姓是原初部落區分血緣用的,所以只要往上追,誰的祖宗都夠顯赫。其中的伯夷一族,在舜帝時被賜予了呂這個國名和族名。
呂氏,姜姓,侯爵,炎帝之後也,虞、夏之際,受封為諸侯,或言伯夷,佐禹有功,封於呂。
於是,姜齊這個説法,就不太合適。因為當時都稱氏、很少稱姓,所以就應該叫呂齊。取代呂齊的田齊,其中的這個田,就是氏,而不是姓。
接着,談一下田氏家族,這傢伙是怎麼扮演竊國大盜的?
田氏,不僅不是齊國貴族,而且也不是齊國人。他們是陳國人。
陳國發生內亂,於是公子完就跑到了齊國,尋求政治避難。於是,這個公子完,就在齊國開枝散葉,建立了田氏一族。那麼,公子完,應該姓什麼?應該姓媯,是上古八姓之一。
一個流亡家族,在齊國要崛起,肯定非常難。但,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這個家族能出人才。
田氏家族,在齊景公時代就出了一個非常牛的軍事家,叫司馬穰苴。這個人有多厲害?魏國的李克勸諫魏文侯啓用吳起的時候,説:
起貪而好色,然用兵,司馬穰苴弗能過也。
意思是説:吳起這個人的人品真不怎麼樣,但是用兵打仗,司馬穰苴都不能超過吳起。
魏文侯當時不知道吳起的本事,但肯定知道司馬穰苴的本事。否則,李克也不會用司馬穰苴打比方。
吳起“與諸侯大戰七十六,全勝六十四,餘則鈞解”。但是,司馬穰苴可以説一戰未勝。原因就是他當上齊國大司馬之後,其他國家都不敢交手。侵略齊國的燕國和晉國,聽説司馬穰苴領兵,直接嚇得退兵了。司馬穰苴,既可以説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又可以説是“上醫治未病”。
但是,老田家在齊國出了這麼牛的一個人,自然會威脅其他家族的利益。於是,齊國的三大家族,鮑氏、國氏和高氏,肯定不滿。尤其是國氏和高氏,立即行動,勸説齊景攻罷免司馬穰苴。後來,空有一身本事的司馬穰苴,也就沒法在歷史上建功立業了。
但是,司馬穰苴只是田氏的一個旁支。真正的田氏宗主,在這個時候已經有了崛起的苗頭。
田無宇“事齊莊公,甚有寵”,算是籠住了君心;田乞以大斗借出以小鬥收貸,算是籠住了民心。所以,晏嬰使晉的時候,已經這麼描繪齊國形勢了:
齊國之政卒歸於田氏矣。
後來,田常當族長的時候,老田家直接殺了齊簡公,擁立齊簡公的弟弟齊平公。所以,到了田常一代,田氏一族,已經在齊國呼風喚雨,想幹啥就幹啥。同時,田常還把順手把一直做對的國氏和高氏給滅了。
再後來,田常生田盤、田盤生田白、田白生田和。到了田和一代,就直接把齊康公放逐到海邊了。給你們在海邊劃塊地方,以後就在那裏踏實帶着吧。
而此時的國際形勢也發生了利好的變化,那就是三家分晉。而且,三家大夫,全都升格為諸侯:
初命晉大夫魏斯、趙籍、韓虔為諸侯。
這是《資治通鑑》的第一句話。國際形勢這麼好,那麼老田家,當然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肯定也要當諸侯。但這個阻力不在國內,而且國際,關鍵是要得到周天子的冊命。
齊田和會魏文侯、楚人、衞人於濁澤。
這一年是公元前389年,齊國、魏國、楚國與衞國在濁澤開會。從中就能發現,田和不僅在內把持了國政,而且對外已經代表齊國,能跟魏文侯一起開會了。
到了公元前386年,田和被周王室立為齊侯,田齊正式代替姜齊。
以上,就死田氏這個竊國大盜的發家史。一個陳國流亡公子,跑到齊國之後,經過歷代子孫的不懈努力,硬是成為齊國君主。
那麼,姜齊的末代國君、齊康公的命運,會如何呢?
齊康公死於公元前379年,應該是自然死亡。
但是,齊康公死後,齊國的呂氏家族也就再無記載了。所以,後世子孫要麼是被田齊幹掉了,要麼是被田齊貶為平民了。
史料上沒有記載和交代,但後一種的可能性比較大。
因為田齊代姜,是一個逐漸形成的過程。田家不僅搞定了國君,而且搞定了齊民。田氏放逐國君的時候,齊國國內幾乎沒什麼反對。田氏家族的主要問題,是其他諸侯國和周王室的態度。簡單説,就是大家能不能承認他為一方諸侯,實有了,就差一個名。等連齊侯的名也有了,齊國也就是田氏的了。所以,田氏升級,是實力説話、信心滿滿。這種心態,就不會對齊康公及其後人怎麼樣。但肯定不會再給他們臉了,收回封地、貶為平民,也就是大概率事件。而姜子牙的後人,也就會還能泯然眾人了。
三家分晉和田氏代齊這些事件,標誌了時代的鉅變。中國的歷史進入到了戰國時代。從禮崩樂壞的角度來説,戰國已經徹底無禮無樂。孔子如果泉下有知,甚至都會慶幸自己死的早。趕上戰國這種時代,估計孔夫子連教書育人的心都沒有,只能每日感慨: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這個世界到底是道德的,還是不道德的?為什麼春秋諸侯亡國破家相隨屬,而戰國之世強者定章程?
因為時異勢異。
道德的尺度已經無法在度量歷史,只能用演化的視角來辨析世事。
三代的族羣社會,在貴族之間形成了一種温情脈脈的熟人關係法則,也就是宗法禮樂。而隨着人口增加、地域膨脹和社會變大,那種温情脈脈的儒家倫理已經解釋不了、也規範不了新的時勢。
所以,另一套法則就要孕育而生。這期間難免有一段叢林時期,因為力量要重新整合。但,不是大魚吃小魚而是快魚吃慢魚。洞悉時代新氣象、拋棄宗法舊禮樂的政治勢力,比如晉國的三大夫、比如齊國的田氏家族,就能遊刃有餘,成為定章程的時代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