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0年前,唐代文豪韓愈寫下“殘月暉暉,太白睒睒”的詩句,1200年後,以這詩句命名的鐘睒睒帶着他一手打造的農夫山泉在港交所上市,這讓一向低調的鐘睒睒當了半小時首富,並從此躋身中國富豪榜前三。
不過首富也好,富豪榜也罷,都不是鍾睒睒在意的,早年農夫山泉就斷斷續續有上市傳聞流出,但每次都不攻自破,原因是“農夫山泉對資本市場沒有需求”。
但如今,選在2020年上市,是否表示鍾睒睒對農夫山泉的定位正從一個高份額高利潤的現金牛、再次變為大力燒錢的明星品牌?
回望鍾睒睒過去66年的人生,就像他一手創立的農夫山泉一樣,有過波折坎坷,卻穩穩抓住了人生中每一次重要的機會。
小學輟學,高考兩次落榜
動亂年代,求學只是虛妄
1954年12月1日,鍾睒睒出身在浙江杭州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祖父鍾子逸是中共諸暨的第一任書記,出身可以謂根正苗紅。
但好景不長,1966年,文革開始,鍾睒睒的父親鍾旭我(筆名楊翼)因為酷愛讀書,而且熱衷農業科學——這在當時顯然是無法被容忍的“惡習”——遭人構陷,被打成右派,全家下放到老家諸暨。
家庭的變故讓鍾睒睒小學沒畢業就輟了學,轉輾嘉興學手藝,當了泥水匠學徒,從此走南闖北,逢年過節才有時間回家與家人團聚。
1977年高考恢復,23歲的鐘睒睒,毅然決定和比自己小好幾歲妹妹曉曉一起參加高考——這在當年並不鮮見,中斷了1年的高考讓多少父子、母女攜手走進考場。
但是,被中斷1年不只是選拔制度,而是整個與之配套的教育體系,不要説輔導班,就連複習資料都一本難求,在這樣的情況下,鍾睒睒堅持苦讀,卻還是因為基礎薄弱,最終無緣大學校門。
第二次高考失利後,鍾睒睒聽從父母的建議,上了電大,也就是現在的浙江開放大學。同年,50歲的鐘旭我也得以昭雪平反,進入浙江人民廣播電台工作。
受父親影響,鍾睒睒畢業後去了浙江日報,當了農村部記者。
五年記者生涯
一篇“爆文”帶來人生轉折
如今外界對鍾睒睒的五年記者生涯的描述基本就只是“5年來採訪了500多位企業家,為日後創業積攢了人脈。”
也有少數紙媒挖出了他在浙報時寫的頭條文章《洪孟學為啥出走?》——這篇報道的主人公洪孟學是杭州糧油化工廠的一名科技人員,雖然在食品科學有着專業技術,卻在國營單位受到排擠,最終憤然辭職,在鄉鎮企業受到追捧,被奉為“財神”。
1985年1月,文章一經刊發,立刻引起轟動,並引發了公眾對國企人才流動的大討論。
但對於記者鍾睒睒,這篇“爆文”的影響卻更加深遠……
1988年,海南經濟特區成立,同年,兒子鍾墅子出生,鍾睒睒看到創業的機會,也迫於家庭的壓力,終於和洪孟學一樣,成了從體系中“出走”的一員。
最初他的想法是做一份民辦報紙,但因為制度所限最終擱淺,他又想到父親下放時期提到的“希望在農業科技上做點什麼事”,於是搞起蘑菇種植業。
種蘑菇倒是不受政策限制了,卻受到了海南的氣候限制,蘑菇長不活,還幾乎敗光了鍾睒睒所有的積蓄。
直到1991年,鍾睒睒成為娃哈哈在海南和廣西的代理,才終於不用為生活發窘。海南作為經濟特區,娃哈哈給海南代理的價格也很優惠,但是鍾睒睒並不滿足,私自把海南的貨物拉到廣東售賣賺取鉅額差價。
此時很快被娃哈哈董事長宗慶後察覺,取消了鍾睒睒的代理資格。當時娃哈哈的拳頭產品是兒童營養口服液,屬於保健食品,利潤很高,這讓鍾睒睒嗅到了商機。
1993年,鍾睒睒在海口創立養生堂,還請來之前“爆文”中採訪過的主人公洪孟學擔任總工程師,研發保健品,很快,一款受當地特色食品龜鱉湯啓發的龜鱉丸就此面世。
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龜和鱉幾乎是長壽的代名詞,加之洪孟學的低温冷凍研磨技術在保健品市場獨樹一幟,很快龜鱉丸一炮而紅,一年營收過千萬,成為鍾睒睒創業路上的第一桶金,他與洪孟學一文一理的完美組合也成為改革開放後下海經商潮中的一段佳話。
從保健品到飲料
最多產的企業家
2015年的農夫山泉新品發佈會後,一貫低調的鐘睒睒罕見接受了媒體採訪,他犀利地指出:中國需要的不是轉型,而是升級。
但是作為企業家,鍾睒睒卻一直在轉型的路上,1996年創辦農夫山泉的前身,進軍飲用水領域,此後不斷在食品飲料領域開疆拓土。
與很多大集團靠併購來取得品牌不同,農夫山泉旗下的品牌都是自己孵化的,很多廣告和品牌創意更是直接出自鍾睒睒之手,除了“農夫山泉有點甜”和“我們只是大自然的搬運工”這樣現象級的廣告語之外,爆款品牌也層出不窮。
2多年時間裏,養生堂和農夫山泉陸續推出了母親牛肉乾、清嘴含片、成長快樂、農夫果園、尖叫、水溶C、東方樹葉,茶π等熱門品牌。
有一些品牌的爆火除了精心的包裝設計之外,還有一些以外因素,比如運動飲料尖叫。
在設計包裝時,請到了著名設計師陳幼堅操刀,瓶身採用螺旋形的動感風格,瓶嘴是雙層封閉式的,本意是為了方便運動人羣單手打開瓶蓋,沒想到卻意外在中小學捲起一股風潮。
2000年代的小學生中最流行的飲料莫過於尖叫,因為它的瓶口設計適合噴水,在夏季,小學生幾乎人手一瓶,代替了水槍,也成為當時小學老師罰沒最多的物品……
純淨水無法戰勝純淨水
但天然水可以
鍾睒睒的營銷天賦,不僅展現在現象級的品牌和廣告詞,更在於對行業規則的挑戰,但挑戰規則,無異於踢翻行業現有玩家的飯碗,換做別人可能會退縮,但不愛抱團的鐘睒睒想也沒想就一腳踹過去了。
在農夫山泉進軍飲用水市場時,娃哈哈、華潤怡寶等企業早已在行業深耕多年,他們主打的都是純淨水,後來者想用同樣的產品已經很難佔據一席之地。
2000年,農夫山泉宣佈不再生產純淨水,同時宣稱長期飲用純淨水對身體無益,還通過一系列試驗來論證天然礦泉水比純淨水健康。這一下就把娃哈哈、怡寶等行業大佬全得罪了。
佔據純淨水市場一半份額的娃哈哈迅速回擊,宗慶後聯合了69家水企對這個當年鑽他空子的海南代理商進行了大規模的口誅筆伐,還以不正當競爭為由狀告農夫山泉。
但是反應越激烈,越説明純淨水生產商們被戳到了痛處,市場反響也就越強烈,農夫山泉雖然輸掉了官司,卻最終贏得了關注度和市場,將已經固化的飲用水競爭格局撕出了一個大口子,成功入局。
酸鹼門梅開二度
第一次沒打就贏了,第二次碰上硬茬
2008年,鍾睒睒再度發難,矛頭對準了正在大陸迅速崛起的台商康師傅,在天然水大獲全勝之後,農夫山泉又開始力推天然弱鹼性水,不過康師傅的水源硬傷被天涯網友曝出——其所稱的“優質水源”其實是城市自來水,後來經官方承認,很快敗下陣來。
這讓鍾睒睒有一種“我還沒出招,你就倒下了”的感覺,於是5年後,與國內飲用水老大哥對壘時又打出酸鹼度這張牌,而且採用的方式是買農夫山泉滿15元送禮包一份。
所謂“禮包”竟然是一瓶怡寶和一冊《水與健康》,外加一則健康宣傳單頁和兩張pH試紙,意思不言自明——農夫山泉是弱鹼性,健康,而怡寶是弱酸性,不健康。
老大哥畢竟是老大哥,反手就到工商局告狀,農夫山泉又一次因為不正當競爭被罰款。但區區10萬的罰款不算什麼,很快《京華時報》也加入戰鬥,2013年4月開始的27天裏,用了67個版面、78篇報道,炮轟農夫山泉的税制標準,創下了媒體密集攻擊企業的記錄。
這下算是碰上硬茬了,一直在幕後運籌帷幄的鐘睒睒無奈走上台前,召開新聞發佈會,澄清水質標準問題,結果《京華時報》的記者竟到現場與鍾睒睒對質,活生生把新聞發佈會變成了辯論現場。
這一仗農夫山泉沒有嚐到甜頭,反而蒙受了巨大的經濟和輿論損失。
記者出身的鐘睒睒日後回憶這場惡仗時説:“企業和媒體都需要尊重和被尊重。新聞權也是一種權力,媒體的新聞監督是行使正常權利。但要當心這種權力過度的使用將會成為一種暴力。”
“標準門”終於在3年後的2017年落下帷幕,農夫山泉憑藉着產品上的不斷髮力戰勝怡寶,,同年,《京華時報》也因經營不善而停刊。
上市——新的開始
在農夫山泉穩坐國內飲用水頭把交椅3年之後,曾經對資本市場沒有需求的鐘睒睒終於選擇了上市。
國內的飲料行業,至今沒有一家公司像國際巨頭可口可樂和百事那樣,擁有幾十年長青的熱銷品牌。今天中國超市的貨架上,飲料依然在不段推陳出新,而農夫山泉旗下的飲料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現象級火爆。
也許是飲料行業的邏輯變了,如今異軍突起的新品種都早早上市,用互聯網的燒錢模式來競爭。一直認為互聯網本身“沒有價值”的鐘睒睒,在農夫山泉上市之後,是否也會加入這一輪的熱潮,或是用自己獨到的方式,再一次改變競爭格局呢?
讓我們拭目以待。
編輯:慧羊羊
主編:六 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