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不一樣—新西部大開發背後,是中國經濟即將開啓的全面換軌

5月17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關於新時代推進西部大開發形成新格局的指導意見》。

按照新華社的説明,這個決定,是黨中央、國務院從全局出發,順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區域協調發展進入新階段的新要求,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大局作出的重大決策部署。

這次不一樣—新西部大開發背後,是中國經濟即將開啓的全面換軌

消息傳出西部概念股照例迎來了一波漲幅。而此番新一輪西部大開發背後的深意,也被外界紛紛解讀。

解釋最多的,是認為這是對沖全球新冠疫情造成的經濟衰退,維持經濟社會穩定發展的必然之舉。

這個解讀當然是合理的。新冠對經濟的衝擊,大家都已經感同深受。鑑於疫情的全球常態化趨勢,經濟衰退甚至蕭條的風險已經越來越大,對此中央也已經啓動了宏觀調控,新基建迎來爆發式增長。而西部作為中國中國經濟發展最落後的板塊,在這方面的潛力毫無疑問是最大的,可供操作的空間也最為廣闊。這種大背景下,推出新一輪西部大開發政策,合情合理。

但僅就與此了嗎?遠遠不是!如果僅僅把這一輪西部大開發,解讀為宏觀調控和新基建的呼應的配套,那就太狹隘了,也太淺薄了些。實際上,在雲石君看來,除了這種臨時性的經濟政策對沖,這背後更深層次的含義,是中國經濟將迎來一場全方位的換軌,未來,中國的財富增長模式與地域經濟格局,都會由此發生顯著的變化!

首先,新一輪的西部大開發,在短期的投資拉動同時,實際上是在為中國經濟長遠佈局,是內需啓動做必要的鋪墊。

眾所周知,消費、投資、外貿,一直是中國經濟的三駕馬車。但三駕馬車各自的效用和含金量,其實是有相當差距的。早期,外貿一枝獨秀,是中國經濟的最大增長點。08年金融危機後,外貿的比重逐漸縮減,投資則快速崛起,重要性逐漸趕上外貿,成為中國經濟增長的另一個重要引擎。

而在外貿、投資引領風騷的同時,消費方面的表現,則一直較為落寞。雖然過去這些年,許多經濟學家都在大聲呼籲要重視消費,但效果一直不明顯,消費在三駕馬車中排名最後的地位,一直沒有得到改變。

其實客觀的説,消費長期起不來,也不是有道理的。畢竟要靠消費拉動,前提得是老百姓有錢消費。中國作為一個後發國家,早年可以説是一窮二白,窮的徹徹底底。雖然這幾十年靠着改革開放,大家財富都在不斷增長,但畢竟欠賬太多,底子太薄,所以這種相對的增長,並沒有改變絕對總量不足的局面。同樣,由於國家絕對財富總量的有限,所以在醫療、養老等方面的保障也相對不足,這就更加限制了民眾的消費慾望。

這就是改革開放早中期,消費頹靡的根本原因。説白了,就是沒錢,國家沒錢,老百姓也沒錢,所以大家最很重視,最在乎的都不是享受,而是攢錢!這種格局下,外貿和投資,這種賣力賺錢,以及用錢生錢,才是從國家到人民最喜歡的

但這種局面,近十年來其實已經有了很大變化。這十年裏,中國已經坐穩全球第二大國寶座,也建立了放眼全球無以倫比的完備工業體系,財富總量其實已經足夠龐大,社保、醫保其實也有了較大的完善——甚至連以前完全顧及不到的廣大農民,現在因着財政的鉅額投入,也可以用十分低廉的價格參保新農合,享受基本的醫療保障。

但是,內需的潛力依然遠遠沒有釋放。雖然依託龐大的經濟總量,中國市場已經成長為僅次於美國的全球第二大單一市場。但結合中國的人口和財富總量來看,這種內需規模依然是遠遠不足的,遠不能與中國的經濟體量和發展階段相匹配。

為什麼會這樣?

這一方面是因為歷史的慣性,很多人習慣了過去的思維和生活方式,何況在外貿、投資仍有極大空間的階段,大家也都更注重直接的財富增長;

而另一方面,則是財富分配的不合理,少部分人佔據了鉅額的財富,並且形成不勞而獲的食利階層,靠剝削大部分人財富攫利。

這裏面最典型的就是房地產。一方面,地方政府需要通過賣地來獲取收入,所以天然存在炒地皮的衝動;另一方面,少部分人也通過房地產投資或投機,攫取大量財富,再通過倒賣和出租收取高額回報。而絕大部分的普通人,則在這個過程中慘遭剝削,每月還上房貸或者交完房租後,腰包所剩無幾,自然也就無力或者不敢消費。

財富和資源分配的不合理,這就是內需不振的癥結所在。

那麼,如何打破?很多人説收靠收房產税。但且不説,高房價只是加大貧富差距,限制內需的原因之一而非全部。就算收房產税,從國外經驗來看,也並不足以從長遠角度遏制房價——相反,如果操作不慎,還有可能引發房市崩盤,進而觸發金融危機。

那麼,如何打破這個魔咒?其實重塑經濟格局,促進區域均衡發展,不失為一妙招。

説白了,中國房價地價真正昂貴的,主要還是北京和東南沿海的幾個發達地區。絕大部分內陸,尤其是中西部,房價絕對值是不高的。

這次不一樣—新西部大開發背後,是中國經濟即將開啓的全面換軌

以西部重鎮重慶為例,二環的剛需新房均價也不過一萬出頭,核心區好些的普通房子也就不到二萬;如果不講究品質,哪怕在著名的重慶核心解放碑附近,幾千塊錢一平也能買到湊合能住的老破小——這跟同等級的發達地區大城市比簡直就是白菜價!

重慶尚且如此,西部廣大地級市以及縣城,就更不用説了。

但即便是這樣的白菜價,在中西部仍有大把人喊房價高房價貴。之所以如此,除了近幾年部分地方政府借棚改之機炒房炒地皮,導致房價有一波不合理拉昇外,歸根結底還是產業不足,居民收入上不去。所以即便是白菜價,還是超出當地土著承受能力,還形成了金融風險。

一方面,東部房價騰貴,炒房盛行,當地政府和炒房囤房者大獲其利,廣大民眾被高房價高房租所困,無力消費;另一方面,西部產業匱乏,土著窮的叮噹響,政府不賣地連公務員工資都開不出來,而與東部相比賤如白菜的房子,都還能找不到接盤俠,形成金融風險。

怎麼化解?

產業轉移!

如果能把大量產業轉移到中西部,那麼隨着工業和人口的移出,東部地區的高房價高房租就會得到化解,雖然當地食利階層會遭受損失,但廣大民眾被房價裹挾的局面就會得到緩解,消費力就可以釋放出來;而另一方面,西部有了產業和人口,不僅現有金融風險得以化解,財政有了來源,而且鑑於其本身較低的房價基礎,所以房價和房租對民眾裹挾也相對較小——可以被產業轉移帶來的財富增加所對沖,這樣一來西部的消費力同樣可以獲得增長。

此外,之前因為產業大量集中在東部,而東部的高房價幾乎斷絕了普通外來人口的安家指望。這種情況下,這部分勞動者不僅朝不保夕,對當地社保醫保也不熱心——他們寧願多拿幾百塊錢,也不想購買這個年紀大後註定難以使用的當地社保醫保。而社保醫保的全國一體化,又受制於地方利益博弈而很難全面推進。

既沒有當地的房子,又要承擔高額房租,甚至很多普通勞動者還連社保醫保都不買,這樣的人口,能有消費力才見了鬼了!

而如果產業和人口轉移到西部,人們買得起房——還不用揹負高額房貸,又不用再交房租;又因為可以定居,所以哪怕是體力勞動者,對社保醫保也會重視起來——這意味着後顧之憂得以解決。當基本的生存需求得到有效保障,生活需求就會被充分激活——消費自然也就起來了。

這就是新一輪西部大開發的深層次用意。它的出台,絕不僅僅是對沖階段性的經濟危機;更是從長遠看,打開中國內需增長大門,開啓中國消費時代的必要前奏和鋪墊!

看到這裏,大家肯定會有一個問題——既然產業轉移這麼好,為啥以前不搞,非要拖到現在?

這除了歷史的慣性,東部擁有既有優勢外,最重要的,還是涉及到一個國內外環境的改變——也就是新華社解讀中提到的“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大局”。

以前,外貿是中國經濟最重要的引擎;就算08年後投資崛起,外貿依然是消化中國製造產能,創造財富的主要渠道。內需市場與海外市場相比,只是一個相對次要的角色。

既然是外貿佔主導,那東南沿海的優勢,是無可比擬的。外貿為主,兼顧內需的大環境下,把產業集中在東南沿海,這樣才是綜合性價比最高的選擇。

而且,那時候內地也不具備承接大規模產業轉移的條件。中西部太落後,老百姓超級窮不説,交通也十分不方便,地方政府的理念和水平跟東部比也是差之萬里。這種情況下,產業大規模內遷,等於是找死。

但現在,形勢不同了。

這次不一樣—新西部大開發背後,是中國經濟即將開啓的全面換軌

首先,全球化退潮已經無可避免,整個外貿大環境,在未來必然受到嚴重衝擊;其次,隨着中美脱鈎不可避免,未來中美貿易必將急劇下降——這嚴重削弱了東南沿海的區位優勢——畢竟它們是中國大陸離美國最近的地區。而隨着中美交惡,為了規避風險,對沖影響,中國也逐漸將未來外貿的重心從北美逐漸轉移回東半球——主要就是亞歐大陸和非洲——這樣西部的區位優勢就逐漸凸顯,而一帶一路的建設,也逐漸打破了中國西部的舊有閉塞格局,在陸上絲綢之路和西部陸海新通道的推動下,西部的對外通達性較過去有較大提升,所以已經能在一定程度上,承接新的外貿功能。

其次,投資拉動已經越來越力不從心,不僅邊際效應遞減越來越明顯,累積的金融風險也越來越高,就算眼下還能勉強使用,但放眼未來,不能再想過去十年那樣,作為中國經濟的頂樑柱,不然總有一天得玩崩。

外貿總量耍賤、方向改變;投資也不敢再大張旗鼓的用,所以,啓動內需,開啓消費時代,就成為了當務之急。

而進入內需為主,外貿兼顧的時代後,西部,尤其是關中平原、四川盆地這些靠西不西,又具備建設產業集羣條件的地區,以及新疆、廣西、雲南等邊境口岸的區位優勢就大大凸顯——向東,他們面向傳統漢地發達區域,向西,他們連接亞歐非;成為新的綜合性價比最高的區域。

而且,中國內地的情況也發生了較大變化。近幾十年的發展,雖然橫向對比,內地依然跟沿海差距巨大,但是縱向來看,無論是財富積累、政府水平,還是有了不小提升的——這意味着它已經初步具備了承接產業轉移的自身基礎。

當然,交通狀況,西部現在還稍有欠缺,比如西部最重要的增長極,也是西部大開發的戰略核心——成渝經濟圈,到現在為止連一條東出的高鐵都沒有,西部鐵路、公路密度也跟東部都有巨大差距;甚至西部唯一水上戰略通道——長江,受制於三峽大壩船閘通行能力,而存在嚴重的運能束縛。

這都是現實的困難。當然,從長遠來看,這些梗阻都會逐漸被打破——只是需要時間而已。但現在,鑑於疫情影響和中美脱鈎加快等因素,外部環境的變化驟然加速;所以相應的,開啓內需主導,推動外貿轉向的緊迫性大大增加。為了應對這種變化,有必要加快步驟,將西部產業承接環境快速催熟,以及早啓動外貿轉向,開啓內需市場。

這就有了這次的新一輪一路向西。20年前的第一輪西部大開發,受制於當時的內外部環境,客觀來説效果其實並不太明顯,並沒有改變西部遠弱於東部的整體格局——甚至差距還在持續拉大;但這一次的新一輪西部大開發,可以説是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並且具備了最高層面的戰略意義!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隨着國家計劃的快速落地,西部,將在未來迎來一波巨大的發展紅利,而這種紅利,不僅會真正意義上縮小中西部在過去幾十年中形成的巨大差距;推動地區均衡發展,也會為中國消費時代的啓動,內需的爆發,打下堅實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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