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法成為「網紅」的社交 App,被年輕人擠爆了
社交媒體的「盡頭」,是「真實」?
作者 | 魚三隹
編輯 | 靖宇「我認為 Instagram 對我而言並不健康。」
今年 1 月,美國女演員、奧斯卡得主雷吉娜·金年僅 26 歲的兒子小伊恩·亞歷山大自殺身亡,在去世前一週的推特上,伊恩寫下了上述文字。
雖然伊恩的離開可能與社交媒體並無關聯,但這句簡短的「抱怨」背後,客觀存在的問題是:追求完美與精緻的社交媒體逐漸成為一種壓力。
社交媒體的初衷是賦予個體表達自我的舞台,藉助這個舞台每個人都可以與世界上其他的人產生聯繫、增進情感,個人的存在感和影響力因此而提升。
如今,因果卻倒置了。
當人們開始將提升個人影響力作為使用社交媒體的核心目的,生活就淪為了工具,為了營造更受歡迎的人設,精心挑選拍攝角度,無休止地 P 圖,反反覆覆修改文案內容……越來越多的人想要擠進社交舞台的中央,為此不惜「捏造」自己的生活,戴上沉重的面具。
總有人會因承受不住壓力而反抗。
BeReal 宣傳頁 | Apple App Store
BeReal 由法國人亞歷克斯 · 巴雷亞特和凱文 · 佩羅在 2020 年 1 月創立,該應用沒有濾鏡、要求實時拍攝,也沒有點贊功能,目的就是向線上的「虛偽世界」宣戰。
經過兩年多的發展,BeReal 在今年年初迎來了用户爆發。
應用數據平台 data.ai 的報告顯示,2022 年第一季度,BeReal 在美國、英國和法國的下載量排名第四,僅次於 Instagram、Snapchat 和 Pinterest。根據 Apptopia 的數據,自年初以來,BeReal 的每月活躍用户增加了 315%。
據悉,BeReal 近期將進行 B 輪融資,由 DST Global 牽頭,估值有望從 A 輪的 1.5 億美元提升至 6.3 億美元。
放下偽裝,追求真實的社交浪潮正在興起。
01
卸下「面具」
創始人之一的亞歷克斯 · 巴雷亞特曾在 GoPro 公司擔任影像製作,見證過許多網紅的誕生,十分了解人們如何在社交媒體上塑造自身形象的他,反而萌生了幫助人們「卸下面具」的想法。
BeReal 的用户每天會在一個隨機的時刻被系統通知,手機通知燈開始閃爍之後的兩分鐘內,是「Time to BeReal」,用户可以藉助這兩分鐘向自己的朋友展示當下最真實的自己。系統會同時打開用户的前置與後置攝像頭,拍下用户的自拍以及周圍的環境。
BeReal 會在隨機的兩分鐘內拍下用户自拍以及所處環境 | BeReal YouTube
如果錯過了這兩分鐘,用户依舊可以在之後自行上傳圖片,但是應用會顯示出該照片遲發的時間。
應用中沒有內置濾鏡和修改功能,用户沒有辦法對圖片進行調整,只能發送原圖,因此 BeReal 的畫風相比其他社交應用,可謂「樸實無華」。
年輕女孩兒在對着電腦觀看 Netflix 劇集、有人穿着睡衣懶洋洋地癱在牀上、學生黨正在上課、情侶在清晨一起做早餐……沒有 Instagram 裏用心打磨過的精緻面孔,BeReal 呈現的大部分都是素面朝天的普通樣貌以及生活化的環境場景。
BeReal 的畫風十分生活化 |Errin Mathieson、Ben Goggin,NBC News
此外,只有上傳過自己的照片之後,才能看到朋友的動態,當每個用户都參與進來,平等的暴露自己的平凡或是缺陷時,將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能放下防備,向關注者展露更真實的自己。
與其他社交應用的另一個顯著不同是,BeReal 沒有點贊功能。
RealMojis 功能可以將朋友的心情自拍顯示在桌面上 | BeReal Twitter
如果想要與朋友們進行互動,可以通過「RealMojis」功能,發送自己拍攝的 emoji 真人表情包給予朋友回應。以心情自拍作為回應的方式無疑增添了「面對面」互動的感覺,能更直觀地表達對於朋友動態的反應。
朋友發送的心情自拍還可以通過桌面小組件添加至手機桌面,時刻都能看到。
02
「反美學」社交
BeReal 提供的這種寬鬆氛圍十分必要。
美國社會心理學家費斯汀格提出的社會比較理論曾指出,人們具有通過與他人進行比較從而確認自身觀念與能力的傾向。
社交媒體的興起加速了這種比較。
人們可以一邊分享自己的生活,一邊觀察他人生活,社交媒體將個人表達置於一個龐大的互動環境中,在與他人進行互動的過程中不斷審視自己。點贊、評論、轉發等功能更是增添了一系列可量化的指標,時刻向人們反饋外界看法,無形中驅使着人們調整自身行為、修飾個人形象,以迎合所在應用的氛圍與喜好。
這無疑是巨大的壓力,年輕的 Z 世代已經對無休止的「偽裝」感到厭倦。
根據金融服務公司 Piper Sandler 在 2021 年的一項調查顯示,只有 22% 的青少年表示 Instagram 是他們最喜歡的社交平台,與之相對的應的是,在 2015 年的調查中這一數字是 33%。不到十年的時間裏,Instagram 在青少年心中的好評數下降了 10%。
青少年逐漸拋棄 Instagram | Elise Wrabetz,NBC News
青少年呼喚社交應用的變革,BeReal 恰好帶來了一場「反美學」社交的浪潮。
《打破互聯網:追求影響力》一書的作者奧利維亞•亞洛普認為,反美學的社交是「反對完美主義,追求更原始、更真實、更未加過濾的事物,反對社交媒體文化的虛假與不真實性」。
在過去追求完美的壓力下,個體沒有表達脆弱的空間,也沒有犯錯的空間,但新一代的社交應用應該允許人們展示真實的狀態、人際關係與脆弱,只有放下偽裝,才能體現出社交原本的親密性。
這是 BeReal 正在做出的嘗試,去掉點贊、轉發等功能的 BeReal 試圖營造出一個無需比較、沒有「競爭」氛圍的社交環境。
「如果你想成為網紅,你可以留在 TikTok 和 Instagram 上,因為 BeReal 不會讓你出名。」BeReal 在 App Store 的描述如此寫道。
不以提升個人影響力為目的,反而回歸了社交的原本的意義。
BeReal 的神奇之處在於,它只是捕捉並記錄下你生活中的偶然一瞬,不需要你為之付出過多的精力,但卻讓人意識到許多普通的日常時刻也能增進和朋友的關係。生活就是由許多不起眼的小事兒構成的,意識到這一點,就不會再在無謂的比較、攀比中浪費時間。
03
買不來的真實
BeReal 不是唯一一個主張追求真實的社交應用。
去年年初,同樣是無濾鏡、無 P 圖的社交應用 Dispo 也曾俘獲了一大批年輕用户的心。去年上線的 Poparazzi 則是一款無法自拍,只能由朋友幫忙拍照片上傳的社交應用,以鼓勵大家線下社交。
同樣反美學的社交應用 Dispo | Apple App Store
瞄準新一代年輕人社交需求的「反美學」社交應用近年來遍地開花,但這類應用的生命週期也普遍如花期般短暫。
Poparazzi 曾在上線當天就登上美國免費應用排行榜榜首,但如今卻早已跌至 90 名開外;Dispo 在憑藉邀請制的傳播短暫走紅後,如今也鮮有人再提起。
因此這次 BeReal 的生命力究竟如何,依舊不好説。
雖然 BeReal 認為應用下載量的爆發式增長來自於產品自身的魅力,但 TechCrunch 的報道認為如此快速的增長通常是靠廣告營銷才能達成,不太可能只是依靠自然增長。
布朗大學學生報的報道也指出 BeReal 曾經花 30 美元請在校生髮布推廣文章,如果學生下載 App 並撰寫評論則可以獲得 50 美元。
此外 BeReal 還在今年 1 月發起了一項「校園大使」計劃,意在藉助學生的力量宣傳自家應用。校園大使會組織發放免費飲料等一系列活動招募新用户,據 BeReal 網站介紹,校園大使計劃會從 1 月持續到 6 月。
砸錢換取用户增長無可厚非,但更重要的問題是,砸錢能換來持續的真實嗎?還是隻吹起了一陣短暫的時尚?
隨着大量用户湧入 BeReal,應用中到處充斥着雜亂、瑣碎的相似畫面,長此以往用户是否仍能夠沉迷於此有待觀察。
另外,有用户提出質疑,如果因為忙於現實生活中的事情而沒有注意到 BeReal 的通知,超過上傳時間後發佈內容卻要被超時標記「羞辱」,難道要為了維持線上真實反而打斷線下的真實嗎?
儘管 BeReal 的發言人曾表示其核心理念是「讓人們儘可能少花時間在手機上——包括 BeReal,現實世界就在那裏,而不是線上」。但矛盾之處顯而易見,聲稱能幫助用户減少線上使用時間的線上應用,總是顯得奇怪而尷尬。
BeReal 提供的寬鬆社交氛圍及其引發的「反美學」社交思考值得肯定,但作為一個社交應用,BeReal 在追求真實社交的漫漫長途中,作用總歸是有限的。
畢竟真實與否靠的是個人信念,而非某個社交應用。
*頭圖來源:BeRe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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