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神宗元豐二年,公元1079年,42歲的蘇軾因寫詩譏王安石變法而被御史上奏彈劾,由於此時王安石已被罷相,變法的實際主持者已經從王安石變為宋神宗,盛怒之下的宋神宗下令將蘇軾逮捕入獄,這便是歷史上著名的“烏台詩案”。這也是蘇軾一生最為低谷的時期。
雖然宋太祖在王朝開國之時便定下了不殺文臣士大夫的祖制,但是觸怒皇帝的蘇軾在天牢中卻仍舊飽受折磨,性命垂危。
聽説了蘇軾的處境後,早已捲簾歸政多年的宋神宗祖母太皇太后曹氏坐不住了,她對宋神宗説:“聽説蘇軾是因為作詩而招致了牢獄之禍難道這不是仇人有意陷害中傷麼?我的病已經非常嚴重,千萬不要在濫殺無辜了。”太皇太后曹氏以自己病重為由,不讓宋神宗冤殺蘇軾,而蘇軾最終也確實因為曹氏的求情而被赦免死罪,被宋神宗貶至黃州。
就在這一年的冬天,太皇太后曹氏病逝,享年64歲,頗為諷刺的是,這個一生不得丈夫寵愛的女人最終被與自己的丈夫宋仁宗合葬在一起。一生無兒無女歷經仁宗、英宗、神宗三朝的大宋王朝傳奇皇后就這樣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成為了宋仁宗三位皇后中最後一位去世的。
那麼為何曹皇后能夠在不得皇帝寵愛又無兒無女的情況下笑到了最後呢?這裏面其實有着深刻的原因。
宋仁宗一生共有三位皇后,曹氏為仁宗第二任皇后,宋仁宗的結髮妻子為原配皇后郭清悟,實際上這位郭皇后的選立並非出自宋仁宗本意,而是仁宗初年掌握實權的皇太后劉娥的安排,因此仁宗對這這個包辦婚姻並不滿意,郭皇后為人心胸狹隘,又十分善妒,見仁宗寵愛楊德妃和尚充儀十分生氣,以至於不顧皇后的身份和體統親自到尚充儀的住所破口大罵,因為有劉太后的袒護,仁宗對此敢怒而不敢言。
宋仁宗明道二年,公元1033年,皇太后劉娥崩逝,失去了靠山的郭皇后至此不為仁宗所理會,一次郭皇后撞見尚充儀向仁宗訴説皇后的不是,郭皇后盛怒之下要動手打尚充儀,宋仁宗情急之中欲救尚充儀,卻不想被郭皇后抓破了脖子,宋仁宗大怒,最終下定決心廢后。
明道二年十一月,也就是劉太后崩逝後的第八個月,宋仁宗頒下詔書,以皇后無子為由,將其廢入道觀,賜號淨妃,後又改為玉京衝妙仙師,賜名清悟,別居長寧宮以養。兩年之後,郭氏因小病離奇去世,年僅二十四歲。朝野上下皆認為郭氏死得蹊蹺。
對於郭氏的死,宋仁宗也十分內疚,郭氏病逝後的第二年,宋仁宗念及與郭氏的結髮之情,因此恢復了她皇后的尊號,並將其遷葬永昭陵之西。郭皇后戲劇性的一生至此蓋棺定論。
郭皇后被廢黜後,中宮之位空懸,出身勳貴之家的曹氏在仁宗的養母楊太后以及羣臣的力薦下成為宋仁宗的繼後。
曹氏性格慈愛温和,不喜奢華,崇尚節儉,頗有母儀風範,然而由於相貌平平,因此並不為看重美貌的宋仁宗所寵愛。曹氏正位中宮時期,仁宗專寵貴妃張氏,然而曹皇后面對宋仁宗的冷落卻從不以為意,甚至面對恃寵而驕、屢屢冒犯的張貴妃的挑釁,曹皇后也從不計較,其風度和胸懷為仁宗所感嘆。
而曹氏也因為她的寬厚和慈祥,讓再度動了廢后之念的宋仁宗最終選擇放棄。而那位覬覦後位的張貴妃在生前也未能取曹氏而代之。但是令曹皇后和張貴妃最終都沒有想到的是,張貴妃生前求之不得的皇后之位竟然在死後得到了。下面就説説這位張貴妃。
張貴妃幼年入宮,最初為御前侍女,宋仁宗康定元年,張氏因為貌美聰慧而被仁宗封為才人,兩年後晉為修媛,慶曆八年獲封貴妃,從此成為仁宗後宮中地位僅次於曹皇后的二號人物。雖然位居貴妃,但是張氏深為宋仁宗所寵愛,只可惜的是,張貴妃終其一生,只為仁宗生下了三位公主,這讓始終因皇子稀少而擔憂的宋仁宗也十分遺憾。
由於有皇帝的寵幸,張貴妃根本不把曹皇后放在眼中,冒犯皇后、僭越禮制的事情時有發生,一次張貴妃要出遊,甚至去向曹皇后討要皇后儀仗,而面對這樣的挑釁,性格慈愛寬厚的曹皇后卻並不以為意,反而將皇后的儀仗借予了張貴妃,宋仁宗得知張貴妃僭越之舉後,也覺得張貴妃做得太過頭了,但是最終只對其申斥了一番。
張貴妃專寵時期,一些善於逢迎的大臣紛紛上奏請求宋仁宗廢黜曹皇后,改立張貴妃為皇后,而張貴妃也滿心以為自己將會成為仁宗的皇后,然而曹皇后性格謙恭,仁愛慈祥,朝野上下人盡皆知,仁宗也找不到廢后的理由,因此只好作罷。
宋仁宗皇祐六年,張貴妃帶着未能當上皇后的遺憾病逝,年僅三十一歲。而悲痛欲絕的宋仁宗則絲毫不理會曹皇后健在的情況下將張貴妃追諡為“温成皇后”,一生一死兩位皇后,既讓曹皇后處境尷尬同時也説明了曹皇后在宋仁宗心中無足輕重的地位。
而那位傳説中的“貌醜不至惑君”的曹皇后,在無兒無女又不得皇帝寵愛的情況下,憑藉着自己的寬厚謙和的性格,穩居中宮之位長達二十八年之久,從皇后做到皇太后,又成為了北宋開國第一位太皇太后。
曹氏一生經歷慶曆宮變、仁宗彌留時的猜忌、扶持英宗、神宗二帝,凡二十八年,風風雨雨,雖然政治作為和能力手段遠不及婆婆劉娥,但卻始終屹立不倒,最終以“慈聖光獻皇后”的身份完美謝幕。
曹皇后憑藉着寬容謹慎、巾幗風度,終成一代賢后,青史留名,為後人景仰。而那位恃寵而驕,死後被仁宗任性的追封為温成皇后的張貴妃,早就成為大宋宮牆上的一抹蚊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