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裂變》中,有這樣一個情節,少梁之戰後,秦獻公身中魏軍公子昂的狼毒箭,不久去世,傳位於公子嬴渠梁,即為秦孝公。
秦國的危機悄悄來臨,雖然在少梁之戰中俘虜了魏國主將公叔痤,但面對魏國發起的六國滅秦之盟,秦國進入了滅亡邊緣。
嬴渠梁為了秦國的生死存亡,以及為秦國爭取時間,推行改革恢復穆公霸業。對魏國做出讓步,放回魏相公叔痤,並且割讓秦獻公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河西之地,將秦魏的邊界恢復到石門之戰前。
這個是小説電視劇中的劇情,事情確實是有這麼回事,但是發生的時間卻有點張冠李戴了。其實秦孝公繼位時的秦國,完全不是窮途末路的境遇,反而還有點欣欣向榮的跡象。
獻公改革,秦國逐漸強盛,第三次河西之戰,秦國收回部分失地
秦獻公在魏國流亡時期,拒絕魏武侯的奪取秦國君位的條件。之後趁秦出子年幼,秦國內亂的機會,在秦國大夫的幫助下,回到秦國,奪得秦君之位。
秦獻公即位後,鋭意改革,意圖提升秦國國力。先是割讓部分土地,與魏國講和,安定秦國邊境。
對內學習魏國強盛的範式,廢止人殉、遷都櫟陽、擴大商業活動、編制户籍和推廣縣制。終於經過二十多年的改革,秦國由弱變強,擁有收復河西失地的力量。
因為秦獻公時期,秦魏和議的達成,魏國從魏武侯開始,就將用兵和戰略重心轉移到了中原的爭霸中。
到了秦獻公晚年,魏惠王執政時期,魏國和趙、韓的聯盟關係已經瓦解,三晉內部為了中原的利益,矛盾重重。魏國和齊國、楚國也交鋒不斷,魏國深陷中原的戰爭泥潭之中。
因此,魏國在河西也由戰略進攻轉入戰略防守,陰晉之戰結束之後不久,隨着吳起的出走楚國,魏國就開始在河西修築長城,抵禦秦軍的反撲。
公元前366年,魏國在武城修築長城,秦獻公派兵擊敗魏軍。同年魏韓聯軍進攻周天子的洛邑,秦獻公以勤王的名義,出兵洛邑攻打韓魏聯軍,在洛陰擊敗聯軍。
公元前364年,秦獻公發起規劃已久的收復河西的戰爭,派遣秦將章蟜領軍,進入河西,一路渡過黃河,攻入魏國的河東腹地,在石門大敗魏軍,斬首六萬人。魏國獲得趙國的支援,秦軍才退兵。
公元前362年,秦獻公趁魏國在澮水與趙、韓聯軍交戰,再度發起河西之戰,進攻少梁邑,在少梁之戰中,秦軍俘虜魏軍主將公叔痤,佔領繁龐城。
秦孝公繼位後,延續獻公收復河西的戰略,持續對魏國用兵
少梁之戰後不久,秦獻公就去世了,秦孝公繼位。孝公繼位後,一面發佈求賢令,尋求富國強兵的策略。
另一面繼續對外用兵,繼承其父遺志,收復河西之地。同年秦孝公向東發兵,圍攻魏國的陝城,意圖再奪河西要地。
結果此時魏國已經在澮水取勝,趙國、韓國向魏國屈服,趙、韓兩國幫助魏國向秦國用兵,秦國不得不退兵,停止收復河西的步伐,但是已經佔領的繁龐保住了。
從這裏可以看出,秦孝公繼位之初,並未出現小説中提到的危機重重的情況。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秦國的國力慢慢提升,已經不是魏武侯的窮國弱國了。
另一方面,魏國的戰略重心轉移到了中原,處在遷都大梁的時期,深陷中原爭霸的泥潭中,跟各個國家都是和好一陣子,掐架一陣子,難以集中對付秦國。
秦魏和議,秦孝公讓出攻佔魏國的河西之地
公元前359年,秦孝公重用商鞅,在秦國推行變法,先以《墾草令》拉開變法的序幕。第二年任命商鞅為左庶長,在秦國國內推行第一次變法。
第一次變法實施後,秦國國力大增。此時魏國深陷與東方各國的爭鬥中無法自拔。公元前354年,秦孝公趁魏軍圍攻趙國邯鄲之機,派出秦軍進攻河西,在元裏大敗魏軍,攻佔少梁。
公元前352年,秦孝公派商鞅率軍從繁龐城東渡黃河,進入河東,包圍魏國舊都安邑,魏軍投降,攻佔安邑。次年商鞅又率軍包圍並佔領魏國河西重鎮固陽。
但是桂陵之戰的失敗,並沒有令魏國元氣大傷,戰國第一強國的實力仍然存在。在邯鄲,魏國迫使趙國簽訂城下之盟,魏惠王與趙成侯在漳河結盟,魏軍從邯鄲撤回。
與趙國結盟之後,魏國聯合韓國,在襄陵大敗齊宋衞等諸侯聯軍,齊國、楚國向魏國求和,魏國的霸業得以延續。
魏國解決完中原諸侯的紛爭之後,調集軍隊,向秦國發動反攻,於公元前350年,奪回河東安邑,並西進包圍固陽。
在魏軍的咄咄攻勢下,秦孝公被迫與魏惠王在彤地會盟修好,歸還此前佔領的魏國土地,緩和兩國的關係。
從秦惠文王時代的第五次河西之戰的情況來看,秦孝公被迫歸還的土地包括少梁和繁龐,兩國回到了石門之戰前的領土邊界。
秦孝公為何要割讓辛辛苦苦打下的土地呢?
其實説句打臉的話,秦孝公不割讓也不行,不割地的話,魏軍也會自己再打回來。
公元前350年的秦國,雖然經過了第一次變法的加持,國力提升巨大,但是與第一強國的魏國相比,還是不夠看的。
此前奪取的河西之地,都是因為魏國在中原與別國糾纏,被秦軍偷襲奪取,並未與魏軍主力交鋒。
公元前352年,秦孝公已經任命商鞅為大良造,計劃推行第二次全面的變法行動。同時秦國也在規劃遷都咸陽,沒有太多精力與魏軍征戰。
在推行第二次變法的關鍵時期,秦軍經不起失敗,眼看魏軍奪回安邑,圍攻固陽。秦軍很難在河西與魏軍主力的交戰中取勝,一旦秦軍在河西遭遇大敗,有可能會招致貴族的反撲,那麼秦孝公有可能步秦出子的後塵。
所以在這個關鍵時刻,索性不如與魏國議和,交出一些不太重要的利益,換得國內的穩定和安寧。變法成功後,提升軍力,有的是機會再拿回來。
麻痹魏國,避免成為那隻給猴子立威的雞,魏國圍攻趙國邯鄲,本想把霸業推向高峯,結果被齊、楚敲了悶棍。雖然在襄陵找回了場子,但是這明顯不是魏惠王想要的。
魏國接下來肯定還會找一隻雞來殺,秦國此時推行變法,最重要的就是安全的環境,如果不像魏國割地示弱,還梗着脖子硬挺,估計繼趙國之後的另一隻雞,就是秦國沒跑了。
正是因為秦孝公的巧妙運作,適當地向魏國示弱,讓魏惠王感覺秦國沒有威脅,所以才把目標定為正在轟轟烈烈搞變法的韓國。這才是秦孝公和商鞅高明的地方,如果這步走錯了,秦國就是第二個韓國了。
最後,其實此時的魏國比之前更加可怕,桂陵之敗前的魏國,可謂是跟各國都有點樑子,誰看它都不順眼,都想幹一仗。
但是襄陵之戰後,魏國與趙國、韓國、齊國、楚國先後結盟,山東各國進入短暫的蜜月期。如果秦國這時候跳出來和魏國硬槓,真就説不定出現了《大秦帝國》開頭的那一幕了,對秦國將是毀滅性的災難!
所以秦孝公適時地服軟,割地求和,讓魏惠王滿足了面子,這是極高明的政治手段,令秦國躲過了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