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學生勞動場景
白米灣位於諸暨市楓橋鎮南面,由十幾個低丘緩坡連接而成,曾辦過高中。關於地名的由來,有這麼一種説法:此處屬黃泥山,早年周邊農民上山開荒,間或挖到一窩窩白蟻,始稱“白蟻灣”,後來傳到鄰近三村變成了“白米灣”,藴含着老百姓對“白米飯”美好生活的期望。白米灣因“茶”而興,因“校”而盛,凝成了別具一格的山灣文化。■周解榮
靠山吃山
白米灣屬諸暨最早的茶葉基地之一,種茶歷史可追溯到上世紀六十年代。那時“中蘇友好”亟需大量紅茶出口,楓橋區委順勢而為,於1960年10月在白米灣開闢茶園,此後還開辦了林場和中學。經過十多年培育,到1976年我們上高中時,這裏已是滿目青翠、茶香四溢的成齡茶園,面積達400多畝。白米灣中學的校園,東、西、北三面由茶園拱衞,是“園中之園”。置身綠色幽境中的師生們,時時享受着撲鼻茶香。
“茶”無疑是白米灣立校之本。每屆新生入學就開設《茶葉》必修課,每週兩課時,一學年上完。白米灣有浙農大土化系、種子系畢業的專業老師。給我們授《茶葉》課的是總務主任蔡金煥老師,40多歲,師範畢業生,他從1964年創辦學校時就在這裏任教並協助學校領導管理茶葉生產。他是真正意義上的“吃茶老師傅”,懂茶、嗜茶,標配是一隻積滿茶漬的搪瓷杯。在校園總是杯不離身,茶不離口。遇到臨時停電去發電機房,他是一手茶杯,一手電筒;值班打鐘,右手在敲擊,左手仍舉着茶杯……《茶葉》課沒有現成教材,蔡老師自己動手編寫並刻印講義,課堂上結合生產實際,幫助學生掌握知識點。當時學校開設的政治、語文、數學等課程,到學期結束不一定考試,就是定下來考試有時也成了開卷為主,《成績報告單》上“優秀、良好、及格、不及格”打個等級。唯有《茶葉》課是例外,嚴格實行閉卷考試,成績實打實的分數,不及格要補考。按蔡老師的説法:“在白米灣,懂茶是看家本領,嚴點多學點,一生享用,將來到社會上一定派得上用場。”
護茶,是白米灣的“規定動作”。新生入學通知上就明確“隨帶鋤頭一把,畚箕、扁擔一副”,為的就是護理茶園。學校還專門給每個班都配備了一間工具間。學校在《日課表》上排定:每星期半天為勞動時間(一般為星期三下午),主要到茶山勞動,或除草施肥,或挖溝排水,或整枝補苗……施肥最講究,先除去雜草使通道乾淨,再用鋤頭在靠近茶樹根部地方挖出一條小溝,開挖時千萬不能傷及根部,然後施上公共廁所的人糞料。這人糞料靠兩人一組,一桶桶抬上山,然後用料勺慢慢澆下去,與此同時還要抓緊回填泥土防止外溢,確保茶樹肥力。
依仗着豐厚的茶葉經濟,學校有了一流辦學條件。如教室、宿舍、大會堂都是依山而建的新瓦房,用電由大功率發電機保證,教學儀器、體育、音樂器材等裝備先進,擁有200米圈跑道、4個球場的大操場,1978年就配置了進口彩電……學生進白米灣讀書相當於“白讀”(不用花錢),每學期的學費、書費、雜費總共才象徵性地繳五毛錢,符合條件的還能享受到助學金。當年周邊農村流傳着歌謠:“白米灣,茶滿畈,上學背茶籃,靠山好吃飯,讀書勿要錢。”
“春茶戰役”
“一年之計在於春”用在茶葉生產上最貼切不過了。春茶品質好、價值高,但生長季節性強,所謂“早採三天是個寶, 遲採三天變成草”。白米灣茶園遍佈十多個小山頭,面積這麼大,社會上又無法提供勞動力。學校只能自力更生,發動學生上山採茶,在每年3月至4月間組織“春茶戰役”。
“春茶戰役”在大操場誓師大會和陣陣鞭炮聲中拉開帷幕。初上茶山,大家都摩拳擦掌,希望有個好戰績,但真正下手時還得掌握技巧,特別是手、腳、眼睛和茶籃的搭配。“班自為戰”競爭激烈,主要體現在數量上。學生“定量”指標是每天5公斤。規定一天兩次將鮮葉送到茶廠過秤,碰到雨天要除去水分折算。次日早晨各班的“戰績”便張貼在公告欄上。通常是高二各班遙遙領先,彰顯“熟手”優勢;高一各班則是勢均力敵,上下僅差幾公斤。名次落下時,班主任就會晚上開班會,進行再動員;有時也會一大早上山,讓學生圍成一圈,請“採摘能手”現場示範。高二學長們經驗豐富,私下傳授我們許多妙招:如茶籃選擇宜小不宜大,否則難以施展;再如雨具,春雨時節雨傘不頂用,一陣風就掀翻,戴笠帽、穿雨衣、腰間繫根帶子才穩固……
全校260多名學生,日均採摘總量1500公斤以上,人均6-7公斤,手腳快的能達到10公斤以上,而且愈戰愈勇;手腳慢的3-4公斤,顯然夠不上定量標準,但競爭中體現同學情義,關鍵時刻總能悄悄收到幾把“友誼茶”,順順當當過關達標。
輪到茶廠上夜班是男生們最愜意的事。不僅新鮮、好奇,而且有夜宵吃,食堂“公菜”吃膩了,總想換換口味。另外,白天可以名正言順賴牀睡覺。
一組夜班人馬一般為10人。廠方很重視,先開展技術培訓,由師傅按“出口茶”要求講解制作流程並演示。上崗時一台揉捻機分派兩人,先將萎凋好的青葉傾倒入桶,再壓蓋,然後正式啓動。茶廠機械化水平高,全校一天的採摘量,要不了幾小時就可完成揉捻任務,送至發酵、烘乾等後道工序。零時左右,林場食堂準時送來麪條、米粉點心。因為林場自己養豬、種蔬菜,這夜宵顯然油水足、配料多、香氣濃,加上年輕人正飢腸轆轆,用不了幾分鐘就碗底朝天。接下來,就是興奮地聚集在車間一角,享受最海闊天空的時光。什麼“錢某大將腰插雙槍、搶新娘”、什麼“某高癲佬錯砍樹丫、眯得眯錯錯”……都是半夜驚奇!
如果把整個“春茶戰役”分為前、中、後三個階段,那麼前階段大家情緒激昂,到了中後期由於身心疲憊,操作單一,又兩三個星期沒有回家,不免情緒低落,甚至生出厭倦情緒。這時,學校就拉出電線把高音喇叭裝到茶園樹幹上,播放文藝節目,調節學生心境。學校領導也頻頻廣播喊話,激勵“英雄揚鞭催戰馬”。
4月中旬,各山頭青葉基本採完,學校不再圈定區域、硬派任務,任由大家自主清掃“戰場”。霎時滿畈茶園變得活躍,大家開始放飛心情。有的嬉戲追逐,有的三五成羣擺龍門陣,還有幾個膽大的茶籃一拋,攀樹採木耳、上山挖毛筍,用飯盒蒸煮後,在寢室分享“戰地”美味……
再續華章
“春茶戰役”是特殊年代的歷史片段,隨着十一屆三中全會後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推行而退出人們的視線,成為過往。與此同時,白米灣中學全面貫徹國家全日制教育改革新政,實行“場校分離”體制,僅保留操場附近部分茶園,實現從“茶籃”到“人才搖籃”的華麗轉身。
白米灣茶山滿畈,空氣清新,環境幽靜,是靜心讀書的好地方,加上當時教師盡職,學生刻苦,佔盡天時地利人和,許多學生由此趕上“高考直通車”,在高校深造後逐漸成長為黨的高級幹部、共和國將軍、著名科學家及各條戰線的有用人才。白米灣因此聲名鵲起,成為周邊地區“高考升學”響亮品牌。
1997年因全市教育規劃調整,白米灣校點被撤併。此後20多年校園一直閒置,但值得慶幸的是茶園蒼翠依然,茶緣始終未了。滿畈茶園作為白米灣的標記,始終定格在歷屆學子的畢業照上,成為美好青春的印記;校友重返母校都會第一時間衝向茶園,親近傾注過青春和汗水的棵棵茶樹,品味久違的茶香味道……值得慶幸的是今年1月諸暨市委市政府重新規劃,啓動白米灣舊校舍修復工程,相信白米灣的特色文化必將繼往開來,再續華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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