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汽車組
作者 | 王笑漁
編輯 | 周到
頭圖 | 《速度與激情8》海報
“電動車還配談汽車文化嗎？”
看到這個問題，可能很多人腦子裏的第一反應是“不配”。
畢竟，近代電動車的發展史並不長，而且現存的電動車品牌也剛成立不久，沒有歷史沉澱談何文化底藴？更何況，真正對汽車文化熱衷的那羣人，大多都是內燃機的忠實擁護者。在他們看來，汽車文化與引擎的轟鳴、複雜的純機械結構以及辣眼睛的尾氣密不可分。這些人甚至堅稱，只要燃油車不禁售，就永遠不會選擇買電動車。
但如果你仔細想一想，電動車與燃油車，其實不過是動力形式的區別，外面的殼子都是汽車模樣，只是“底子”不同罷了。那麼所謂的汽車文化，本就應該在電動車時代延續，但它並非完全繼承，而是需要與新的時代進行融合。
對於延續汽車文化這件事，埃隆·馬斯克給我們打了個樣。2019年11月22日，特斯拉在美國洛杉磯發佈電動皮卡Cybertruck，這款車最大的特點就是，其車身外部的材質採用了超硬30倍冷軋不鏽鋼。這一設計，正是向約翰·德羅寧（John DeLorean）於1976年推出的DMC-12致敬。當時，特斯拉還將一台《回到未來》片中同款的DMC-12，擺在了Cybertruck發佈會現場。
Cybertruck發佈會
Cybertruck發佈會現場的那台DMC-12
從眼下的趨勢來看，會有越來越多的經典汽車設計、經典品牌、經典老車，藉助電動化的風口，重新回到我們的身邊。
經典品牌，重獲新生
比如，有這麼一個經典的汽車品牌，活着的時候被當成過街老鼠，公司破產之後卻被視為稀世珍寶，如今又被電動化浪潮重新復活，它就是——DeLorean，單説這個品牌名字可能很多人感到陌生。但一提及《回到未來》電影中的“時光機”，想必大家都會發出“原來是這台車”的感嘆。
與法拉利、保時捷一樣，DeLorean也是創始人約翰·德羅寧（John·DeLorean）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汽車品牌。1975年，身為通用汽車最年輕部門主管的德羅寧，放棄了自己在通用的一切，選擇從頭開始，創造自己的品牌。
但與其説是“放棄”，不如説是通用容不下這位雄心勃勃的造車人。當時，他設計了第一款真正意義上的“美式肌肉車”——龐蒂亞克GTO，並一舉將通用汽車公司推向了巔峯，甚至在那段時間碾壓了福特汽車。然而，德羅寧的野心太大，想要繼續創造像龐蒂亞克GTO一樣有趣的產品。當時的美國報紙，將其稱之為“老虎一樣的男人”。
當年的報紙（截圖來自：《創造約翰·德羅寧》）
在《創造約翰·德羅寧》紀錄片中，就提到了DeLorean品牌在做第一款車時的設計理念：“它會被設計成擁有永恆的生命，我們使用了一種不生鏽的材料，這樣它就能永存了。”
“永恆”一詞，似乎也成為DeLorean品牌背後的一種精神圖騰。
DMC-12雖然誕生了，但這款車可謂是命途多舛。雖然它誕生於美國，卻只有當時的北愛爾蘭政府願意收留它的製造工廠。雖然它採用不鏽鋼車身設計，但打破傳統制造工藝流程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質量問題頻出。而為了保住公司和DMC-12，德羅寧不惜一切代價去拉攏投資人，卻不料因涉嫌販毒而被捕，隨即公司轟然破產。最後被證實是清白，但這一切都太晚了。
約翰·德羅寧與DMC-12
或許真的就是命運的安排。
1982年，也就是DMC-12開始投產後的第二年，德羅寧公司宣佈破產。然而，在1985年開始上映的《回到未來》系列電影中，已經被迫停產的DMC-12，卻因為“出演”一部“時光機”而意外走紅。
時至今日，當初賣出去的9000台DMC-12全都成為了有價無市的珍寶，目前仍有超過6000台在收藏家們的悉心呵護下仍可上路行駛。
在紀錄片的結尾寫道：“約翰·德羅寧活了80歲，再造一輛車的計劃終究沒有實現”。
不過，德羅寧離開這個世界17年之後，在2022年，他的願望終於實現了。近日，DeLorean官方發佈了全新車型——DeLorean Alpha5的官圖，它將作為DMC-12的繼任者而存在。除了採用DMC-12同款的鷗翼門設計之外，Alpha5的加速性能也在向經典致敬，這款車可以在4.35秒內達到每小時88英里的速度——按照電影裏的橋段，這是時間旅行所需的速度。
不過，可能會讓很多粉絲失望的是，作為DeLorean品牌重生的第一槍，DeLorean Alpha 5已經完全失去了“美國魂”，它的設計是由意大利的喬治·亞羅Italdesign合作完成的，將在意大利外包生產，而動力總成則來自英國的合作伙伴。
此外，DeLorean將在2022年8月18日圓石灘車展上，正式舉辦Alpha 5發佈會。先期Alpha 5將限量發售88台，之後還將推出V8動力的雙門跑車、電動轎車和氫動力SUV。
但有意思的是，車還沒有開始發售，DeLorean品牌的官網已經上線了周邊商城，大量印有品牌LOGO的T恤、帽子正在售賣。販賣情懷，或許才是DeLorean品牌重生的首要任務。
操刀這次品牌復興計劃的Joost de Vries是現任DeLorean CEO，他此前還操刀過另一家美國破產車企的復活計劃——Karma，這家公司被中國汽車零部件巨頭萬向集團收購，目前由魯冠球之子魯偉鼎執掌。對於如何復活一個“破產品牌”，DeLorean的這位新任CEO Vries，想必是最有經驗的人。
經典老車，重新上路
不過，對於DeLorean品牌的涅槃重生，國外有不少忠實粉絲並不買賬，尤其是面對DeLorean限量版新車或高達175,000美元（摺合約116萬元人民幣）的售價。一位名叫Leonard Lopez就出了個注意，直接買一台經典的DeLorean，並且裝進去一台電機、對儀表盤進行現代化改造，會更省錢。
通過國外二手車網站查詢發現，DMC-12素車的售價從49,950-98,000美元不等，最貴的是一台按照《回到未來》電影原型而來的改裝車，售價為175,000美元。所以，網友Lopez提出來的“油改電”方案，確實比重新設計的DeLorean更有玩頭。
將經典老車“油改電”，已然成為富人們的新玩法。
前段時間，大衞·貝克漢姆向他的兒子Brooklyn和他的兒媳Nicola贈送了Lunaz公司“油改電”的Jaguar XK140 Open Two Seater（OTS），作為紀念他在美國佛羅里達州棕櫚灘舉行的婚禮禮物。而貝克漢姆，正是這家老爺車電氣化改裝公司Lunaz（盧納茲）的投資人，持股約10%。
“全球客户對經過Lunaz改裝的老爺車的需求激增，這説明這些客户正在響應一個主張，即在保留英國汽車歷史上最著名的經典款汽車。”
在Lunaz創始人David Lorenz看來，給經典車裏裝進一台電機，正在成為一種新的風潮，“我們需要應對全球向更可持續的實踐過渡的緊迫需求。我們很自豪能夠通過解決可靠性、可用性和可持續性等關鍵問題，向全新的、有環保意識的受眾介紹擁有老爺車的樂趣。”
Lunaz的客户，對勞斯萊斯、賓利、阿斯頓馬丁、路虎和捷豹汽車的電動化改裝需求非常高，以至於該公司2022年和2023年的計劃都已經排滿，現在已經停止接單了。而為了滿足需求，該公司還在12個月內將員工人數增加了500%，達到120人。
Lunaz創始人David Loren（左）、貝克漢姆（中）
最新一次經典的修復案例，是Lunaz改裝的阿斯頓·馬丁DB6 EV，其原型是阿斯頓·馬丁DB6，首次亮相是在1965年10月的倫敦車展，首位車主是英國著名搖滾樂隊披頭士樂隊成員保羅·麥卡特尼。據傳，在1968年的一天，麥卡特尼開着這輛DB6去拜訪列儂的兒子朱力安·列儂，當得到靈感時，他第一時間用車載錄音機記錄下了這首歌的旋律——也就是到如今都膾炙人口的歌曲《Hey Jude》。
Lunaz對DB6車型的車身及底盤已進行了全面修整和復刻，雖然尾部沒有了排氣管，但Lunaz還是保留了原車的發動機和動力系統，以便用户未來想要將車輛恢復到原始狀態。但同時，車輛更換了現代化的制動系統，升級了懸架和轉向系統，並且安裝了空調、WiFi以及GPS及信息娛樂系統。
這樣一番改裝，並不便宜。比如阿斯頓·馬丁DB6的改裝費起價為95萬英鎊（約合130萬美元）。相對便宜一點的經典款路虎攬勝，改裝後的起步價也要29萬英鎊（約合39.5萬美元），而勞斯萊斯幻影V的修復及改裝費起價為55萬英鎊（約合74.8萬美元）。
在國內，其實也有類似的“油改電”服務，價格相對便宜不少。
國內的網紅博主痞幼，就有一台鬆散SS DOLPHIN敞篷跑車，售價59.80萬元。這輛車完美復刻了美式肌肉車克爾維特C1，動力系統由比亞迪提供，搭載由1.5T四缸機+單電機組成的插電混動系統。
鬆散汽車
鬆散汽車，前身是1995年在北京國貿中心成立的鬆散MC美式機車俱樂部，原來是手工打造摩托車的公司。在2020年的北京車展上，正式開始步入汽車行業，併發布了“痞幼同款”的SS DOLPHIN敞篷跑車。去年，鬆散又推出高仿大眾T1的MPV，名叫SS SUMMER，售價為28.8萬元。
不過，同樣都是復刻經典，因為我們自己沒有足夠悠久的汽車歷史文化，沒有足夠多的經典車型，所以只能通過借鑑海外的成功產品，或者鑽外觀設計專利過期的空子，去復刻經典車型。
就比如長城汽車旗下的歐拉品牌，推出了一款外觀復刻大眾甲殼蟲的“芭蕾貓”，號稱“女性專屬優雅座駕”。長城汽車旗下的WEY品牌，還有一款復刻老上海影視劇裏的經典老爺車，目前透露的命名為“圓夢”。這兩款車的玩法類似，套着一個復古的外觀和內飾風格，但引入了電動化和智能化的技術。
歐拉芭蕾貓
WEY 圓夢
雖套路不得人心，但終究是在保留經典汽車文化的道路上使着勁兒。
經典設計，重出江湖
要論經典車型的資源，大眾集團手裏可是有不少“藏品”等待着觸電重生。雖然宣佈停產之後，甲殼蟲沒有以“油改電”的形式重生，但同樣古老的大眾T1，被冠以“三胎用車”的名義重出江湖了。
6月初，大眾純電ID.系列的復古純電動MPV——ID.Buzz，在大眾漢諾威工廠下線。該工廠此前是邁特威等MPV車型的誕生地，經過近兩年的改造，目前增加了MEB平台純電動車型的生產能力。
ID.Buzz（左）、邁特威（右）
而燃油版邁特威（T7），是大眾“T系列”的第七代成員，它的祖宗就是大名鼎鼎的麪包車鼻祖——“大眾T1”。從今往後，大眾T系列的大旗就交給了純電動“麪包車”——ID.Buzz。
大眾集團CEO赫伯特·迪斯曾用“傳奇迴歸”一詞，來形容ID.Buzz的誕生。當然，這並不是迪斯自己臆想的，早在ID.Buzz的概念車於2017年首次被展示時，它就收穫了一大批大眾車迷的關注，數以萬計的郵件湧向大眾CEO的信箱裏，請求大眾一定要生產製造這台車。
大眾集團CEO赫伯特·迪斯
“在德國幾代人的心目中，提起自由自在的旅行，大家就會想到開着加滿油的大眾T1，駛向海邊的沙灘。現在，憑着對經典的傳承和創新的熱情，我們將T1這一經典車型以‘電驅’的形式還原。”迪斯本人，對於T1車型的復活也充滿着期待。
雖然，大眾T1在國內的名氣不如甲殼蟲，但作為“麪包車”的鼻祖，大眾T1在全球特別是歐洲有着極高的地位。因為，在上世紀60年代，美國盛行的嬉皮士文化蔓延到歐洲之後，大眾T1更是成為了這些嚮往自由的年輕人的標配。
很明顯，大眾希望在ID.Buzz這款純電動車型上，延續T1車型上的那些精神圖騰，經典設計元素的沿用就必不可少：雙色車身、V字前臉、車頭大LOGO等經典設計元素，無一不是向經典致敬。甚至，ID.Buzz還在D柱上“畫”了三條橫幅，與T1的車尾兩側的發動機散熱格柵遙相呼應。
按照大眾汽車乘用車品牌CEO貝瑞德的説法是：“它的魅力在於對經典的傳承。20世紀60年代，巴士是自由和獨立的象徵，如今，我們只是以電動化和可持續的方式重現這兩種精神。”
在純電動車型上留下“經典元素”的彩蛋，已然成為那些百年車企的新玩法。
比如在凱迪拉克純電車型Lyriq上，就運用了諸多歷代凱迪拉克車型的設計元素。比如在中控台的兩側，印有凱迪拉克經典的“小鴨子”與盾形徽標圖案，這種小鴨子圖案，最早出現在1906年的凱迪拉克品牌的第一個車標中。再比如Lyriq概念車的車頂，用的是一種老爺車裏才有的復古的皮質拉手。
這些細節極具歷史感，但並不會讓人覺得老舊。對於純電動車這一新生代產物來説，將一些具有歷史感和品牌感的設計，與更具現代感的貫穿大屏、貫穿大燈等等元素融合、交織在一起，確實會產生“化學反應”，這或許就是我們常説的“靈魂”。
寫在最後
很多人會將“汽車的靈魂”，定義為內燃機的轟鳴聲。少了那股聲浪，就少了那般靈魂。
確實，在汽車發展的這上百年曆史中，內燃機一直伴隨着汽車的設計元素和產品形態的變換。但不可否認的事實是，隨着越來越多的國家、企業明確了燃油車禁售的時間表，內燃機時代終將走到終點。
到那一天，將經典汽車的漂亮外殼留存下來，或許才是將汽車文化延續下去的唯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