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曉光
暑熱散去,霧靄遠遁,心情和天空登時澄澈,遠望燕山逶迤,撲入眼簾的一脈青黛,清晰可辨。天高雲淡風清氣爽的秋天,是一幅色彩斑斕的畫,一曲柔腸百轉的歌,一個多姿多彩的夢,一首蕩氣迴腸的詩。
小時候家鄉的秋天讓人心曠神怡。偶爾飄過的雲朵,變幻着各種圖形,任憑遐想無際。記得那年秋雨初晴,站在村南河畔石橋上,看着西下的夕陽照亮了一天的雲彩,有的像奔馬,有的如羊羣,更有稀稀疏疏的雲朵酷肖一羣奔跑如飛的野兔。俗話説夕照火燒雲,明天好出門。這意味着雨過天晴之後,好一個適合出行、利於收割的晴朗涼爽秋日。
秋天象徵着成熟,給人們帶來收穫的喜悦。老家昌黎縣曬甲坨鄉是甘薯產區,白天把甘薯從地裏收回來,小山一樣綿延着堆在當街,入夜,整個一條村街,從東到西,懸掛十幾盞雪亮的電燈泡,就像城裏人過元宵燈節一樣熱鬧喜慶。男的,一筐一筐優選個大均勻的甘薯準備窖藏,女的一溜排開,把優選之後甩出來的甘薯切成片,晾乾,準備用於磨澱粉,漏粉條。人人忙得不可開交,人人也忙得心甘情願,嚼着清脆香甜流糖汁兒的新薯,心裏頭甜吶,美呀。小時候幹得最多的農活是收割之後,利用學校放農忙假播種冬小麥,跟在點麥種的農把式身後踩壟溝,一腳跟着一腳將壟溝踩實。可別小瞧這份簡單勞作,一天下來一壟地一壟地走,足有百八十里路。歇“地頭煙兒”的功夫,用枯葉攏火,燒起隨手拾撿的黃豆稞、花生秧,貪婪地尋覓無盡秋香,我敢説那是有生以來吃到的最美味黃豆和花生米,穿越40年時空餘香仍留唇齒間。
秋天,原本翠綠的樹葉漸漸地失去了生命的本色,在風霜雨水的侵襲下,一天比一天枯黃,然後悄悄地隨風飄落。那時家鄉燒柴匱乏,生產隊只分給每家每户很少量劣質煤炭,根本無法滿足一日三餐的燃料,如今的液化氣、天然氣更是窮極想象也想不到的。樹葉、柴草成為家家户户上好的燃料。每到秋天奶奶就帶着我,一人一副鐵耙子,將落葉攏在一起,收集到筐子裏揹回家,晾曬在房前屋後。樹葉散發的那股清香,以及燃燒樹葉的大灶貼出來新鮮玉米葱花餅的清香直接掛鈎。離開家鄉之後,遠離了煙熏火燎的農家灶房,也再沒有嚐到那麼令人饞涎欲滴的美味新糧貼餅。
又是一度秋風送爽,值此時節的所思所想,不經意間曝光那些塵封多年的往事。懷念過去,總想要回去終究回不去的那個村莊、那份鄉愁與鄉戀,不是遺憾,而是人生豐饒閲歷中一段不朽歌謠。青山如黛同風雨,明月自古照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