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這是宋太祖滅掉後蜀後,後蜀國主孟昶之妃“花蕊夫人”寫下的《述亡國詩》,她不僅嘲笑了後蜀君臣無能,也對自己身為女子、亡國後身不由己被迫侍奉宋太祖的命運感到無比悲憤。不戰而亡,在花蕊夫人看來是莫大恥辱。
那時候意氣風發的宋太祖雖然欣賞花蕊夫人才華,但他並沒有想到,花蕊夫人的這首詩居然成了一種近似詛咒的預言,兩百年後,類似的恥辱亡國運又在趙家子孫身上上演了。到了那時候,不要説後宮嬪妃,就連皇帝也會被敵軍擄去做階下囚,受盡羞辱,若是宋太祖泉下得知,必定會氣得跳起來大罵趙家後人無能。
宋朝分北宋、南宋,南宋出現完全是因為北宋亡得太恥辱,靖康元年(1126年)金人進逼汴京,已經退位為太上皇的宋徽宗連人帶家屬被金人抓住帶往北方,嚐到了身為皇帝不專注朝政一昧痴迷書畫享樂的苦果。但皇帝胡作非為的苦果實在太大了,他一個人怎麼嘗得過來呢?還有他的后妃們一起。
這其中就包括了著名的“韋太后”。韋太后的生平經歷比歷史上絕大多數的太后都要坎坷百倍,她一輩子只為趙家生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登基為帝建立南宋,為趙家王朝續命,可兒子稱帝時,她這個母親卻處在敵軍的俘虜營中,只能得到遙尊的名號,就在她以為自己此生命運就終於俘虜時,事情卻又發生了轉機。
韋氏生於宋哲宗元祐五年(1090年),她不是什麼大家貴女,只是貧寒人家的女兒,北宋名相蘇頌辭官回家養老後,韋氏就在他家中伺候起居。當時韋氏年紀還小,蘇頌可能是上了年紀熱衷於為人看相,他莫名其妙就覺得韋氏有大貴之相,為此將她送到了京城,幾經輾轉介紹,韋氏成功進入了端王趙佶府。
宋哲宗駕崩後端王即位,史稱宋徽宗。韋氏依然做着伺候人的活兒,因為宋徽宗對她並不十分寵愛,作為一個文藝型皇帝,宋徽宗更喜歡知書識禮的鄭氏,韋氏便在鄭氏身邊當了不起眼的侍女,但韋氏並非沒什麼收穫,起碼她知道要晉升,搞好同事關係機會更大,於是她和另一名侍女喬氏結為姐妹。
後來發生的事情證明,喬氏倒真把韋氏當成了姐妹,但韋氏對喬氏就有點塑料姐妹花的那味兒了。兩人當侍女時約定“苟富貴,毋相忘”,也就是不管我們倆誰先得到了皇帝寵幸,都要推薦好姐妹同享富貴。喬氏比韋氏出眾,先得到宋徽宗寵愛,她果然沒忘記自己當初的諾言,幾次吹枕頭風,讓韋氏也被宋徽宗注意到了。
韋氏雖然成了宋徽宗嬪妃,卻依然只是後宮中充數一樣的存在,她的寵愛遠遠比不得鄭皇后與喬貴妃。宋徽宗登基7年後,韋氏為他生下皇九子趙構,因此被封為婕妤。處在深宮的韋氏不知道北宋的亡國危機已經近在眼前了,她慢慢熬日子熬到了36歲,忽然得知宋徽宗要把自己的兒子送去金人那裏做人質。
為這事,宋徽宗“善心大發”給她補償,給了她“賢妃”的尊貴名號,僅次於皇后貴妃。但這份尊貴並沒有維持太久,很快,靖康之變就發生了,宋徽宗和宋欽宗都被俘虜,北宋一大批王公貴族、后妃女眷都在金軍挾持下北上,韋氏的內心惶恐不安,她知道北宋亡國,自己的人生也將發生鉅變,但到底會怎麼變?
韋氏很快就知道了。宋徽宗被金人百般嘲笑羞辱,得了個“昏德公”的封號,連自己的后妃也保不住,哪個金將看中了就能搶走,他悲嘆“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斷山南無雁飛”,在金人手下受盡了精神折磨;而韋氏等一大羣后宮女人都被安排到洗衣院,這名字聽起來跟清宮劇裏的浣衣局差不多,但實際上這裏的女人卻要時刻面臨金人的輪番羞辱,難以保全清白。
趙構雖然在南邊登基為帝,成了南宋之君,但也沒辦法一下把母親接回去享福,因為金人南侵,他惶惶然如喪家之犬不停地跑,一直跑到杭州才算安穩點,對外他尊生母韋氏為“宣和皇后”,一直聲明要接二聖和母親回來,但結果是宋徽宗、宋欽宗都死在了北地,而韋氏直到紹興十一年(1141年)宋金達成合議之後才有了回南邊當太后的機會。
此時韋氏已經在北地嚐了十多年身為階下囚的苦辣辛酸,她甚至被迫嫁給金國宗室完顏賽裏為妾,還生下了兒子。韋氏準備南歸時,宋徽宗已死,但她昔日好姐妹喬貴妃和宋欽宗還活着,他們都希望韋氏回去後能在宋高宗面前説幾句好話,把他們也接回去,韋氏答應得倒很好,但真正南歸後就忘了這檔子事。
因為她畢竟在金人那裏生活了太久,朝堂民間風言風語太多,她忙着撇清還來不及,哪有空管其他人的死活?高宗趙構為了給母親遮羞,特意將母親年齡改大10歲,好讓世人認為韋氏被擄時已經年過半百,沒有在金人手中受過辱,但這依然堵不住民間的議論,對此,韋氏也無可奈何。
在回到兒子身邊享受了18年富貴之後,韋氏去世了,諡號顯仁皇后,但民間更習慣稱韋太后。韋太后的悲慘經歷是靖康之恥中北宋皇族受辱的縮影,昔日高高在上的皇族為何會落到如此境地呢?
古人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北宋末年奸臣當道、皇帝耽於享樂親小人遠賢臣,朝政一片昏黑,再加上宋朝軍事積弱的弊病一直未改,這才給了金人趁虛而入的機會,算不上天降黴運,只是福禍自取。於韋太后而言,這是悲慘的人生經歷,於後世而言卻是值得警醒的歷史教訓,興與亡其實大部分取決於人的作為,若是不思進取沉迷短暫享受,將來豈有順遂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