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9日到10日,美國將召集110餘個參與者,召開所謂“為了民主”的峯會。但諷刺的是,這個峯會召開的背景,是數字時代美國民主的衰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此次峯會的召開,正值30年前蘇聯解體的前後,歷史老人以其特殊的幽默感,頗具東方神韻地在30年後,讓全球看到了冷戰後唯一超級大國在政治理念上正日趨走向破產的邊緣。
無論從學理上對衰朽如何進行定義,今天人們對美國民主被貼上衰朽的標籤都不會有任何的懷疑,直白的説,作為一種具體的國家政治制度設計,美國民主今天暴露出來的最大問題就是無法輸出有效的政策,實現對美國面臨的諸多問題的有效治理。當然,如福山這樣的學者,會認真地告訴你,民主是一種政治制度,是一種政治理念,不應該和治理的績效直接掛鈎,與績效掛鈎的是國家治理能力,國家治理能力與一國是否民主無關。這個邏輯從形式上是完整的,在美國的學術規範體系裏面是自洽的,但是在實踐中屬於正確的廢話:當初營銷民主最具吸引力的內在邏輯是什麼?就是採用西方民主制度之後,有更高的概率過上和西方發達國家一樣的生活;換言之,這意味着,採用西方民主制度的國家,比非西方民主制度的國家,有更高的概率過上幸福美好生活。
但是,這個邏輯在冷戰結束30年後,被戳破了。從實踐層面看,戳破這個邏輯的是美國政府在新冠疫情、經濟發展、族羣問題等具體問題上的拙劣表現;從更加宏觀的時代背景上看,戳破美國塑造的西方民主神話,催生美國民主衰朽的,是以互聯網為代表的信息技術革命。美國因為無法適應信息技術革命帶來的衝擊和挑戰,讓這個原先以為是民主政治最大增量的革命,變成了最大的變量;考慮到與美國本屆總統同屬一個黨派的前任國務卿希拉里曾經不可一世地倡導所謂“互聯網自由”戰略,並以此在全球範圍煽動顏色革命,不能不讓人感嘆歷史老人的錙銖必較,以及在長時段上的公平。
數字時代帶來的衝擊,最具辯證性的一點,就是提供了實現真實民主的技術手段,然後在此情況下進行了一次全球範圍的民主制度成色檢驗,而美國倡導的民主制度,被檢驗出來是一種成色不足的半成品,被歷史系統性淘汰的風險,已經清晰的展現在了地平線上。簡單來説,被數字時代檢驗為半成品的美國民主,是一種少數精英用精心設計的程序/過程取代乃至掩蓋結果高度不平等的所謂民主,這種精英主義的民主,建立在金融資本高度發達的美式經濟基礎之上,與美國作為一個金融霸權,一個數字時代的帝國主義國家,高度契合:對內,美國的運行本質上是2%的精英對98%平民的統治;對外,美國的運行本質上是4%人口的美國作為霸權,協同7國集團、五眼聯盟、北約以及全球軍事體系,對全球超過60%人口的發展中國家的壓榨性的統治。
從護持西方霸權的角度,美國民主在此過程中,主要發揮三個作用:第一,美化和粉飾少數人統治多數人的真相,放大其過程設計的形式化特徵,以此構建統治的合法性;第二,系統性地消減發展中國家上升成為發達國家的可能,以向西方學習的名義儘可能扼殺發展中國家成為發達國家的可能性;第三,在無法阻擋的情況下,進行選擇性的吸納,確保新成員的國內政治制度具備結構性的後門與缺陷,讓美國隨時可以為所欲為。
因此,從民主的視角出發,儘管在早期為美國的發展發揮過積極的作用,但是從1945年開始,美國的民主其實就已經走到了民主的反面。然後,當數字技術革命來臨時,美國民主遭遇到的真正挑戰,其實就是美國的民眾,第一次接觸到了真正實踐其民主權利所必須的技術手段和工具,那就是互聯網以及社交媒體;而對希拉里這樣的美國精英來説,對運營推特、臉譜、谷歌這樣大型的壟斷性平台的精英來説,民眾通過社交媒體進行正常的意見表達,實質上就是民主在信息技術革命背景下的真實表現,對這些精英構成了極大的衝擊和驚嚇;而經過2020年延續至今的新冠疫情的檢驗,人們看清了美國精英對所謂“民粹主義”崛起感到驚恐的核心不是誤解,而是脆弱、無能、衰朽;民主已經成為了一層被精英操控的遮羞布,掩飾治國無能的遮羞布,然後這層遮羞布,在數字時代,在新冠疫情的衝擊下,被捅穿了。
在此背景下,美國召開高喊美國民主口號的大會,自認為此種方式能夠解決問題,扭轉頹勢,而無需做出任何實質性的調整和深刻的變革。這將是在2021年上演的影響未來數十年乃至更長時間歷史發展的標誌性事件,未來人們回望歷史,或許會發現,這將是美國霸權走向衰退,美國民主趨於衰朽進程中,濃墨重彩的一筆。(沈逸:復旦大學網絡空間國際治理研究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