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賈府中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寶貝疙瘩,從小混在女兒堆裏養着,長大後出落得丰神俊逸,風流倜儻。寶玉身邊伺候着的丫鬟、僕婦和小廝數量,甚至比賈府最高領導者賈母都多。
寶玉的這些貼身丫鬟和小廝,因跟對了領導,謀得了好職位,一個兩個都作威作福,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更有甚者,揹着主子幹下那不堪入目的醜事。
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語, 意綿綿靜日玉生香”中,賈寶玉前往寧國府去看戲,因覺得所唱之戲沒有什麼新意,再加上人多嘈雜粗俗不堪。寶玉便四處逛逛,到了小書房門口,想着去看一眼牆上曾掛着的美人畫像。剛到窗前,便察覺到了異樣,只聽屋內傳來喘息之聲。寶玉一時好奇之心大起,舔破窗户紙一看,不想卻見到了活色生香的一幕:他的小廝茗煙,正按着一個丫頭,也幹着那警幻仙姑所訓之事。
二人的好事被撞破,茗煙趕緊跪下求情。
寶玉道 :“青天白日,這是怎麼説!珍大爺知道了,你是死是活?”一面看那丫頭,倒也白白淨淨有些動人之處,在那裏羞得臉紅耳赤,低首無語。寶玉跺腳道:“還不快跑?”一語提醒了,那丫頭飛跑而去了。寶玉又趕着出去:“你別怕,我是不告訴人的。”急的茗煙在後叫:“祖宗,這是分明告訴人了!”寶玉因問:“那丫頭十幾歲了?”茗煙答:“大不過十六七歲。”寶玉道:“連他的歲數也不問問,就作這個事,可見他白認得你了!可憐,可憐!
在這段描寫中,寶玉的小廝可謂膽大包天,他至少犯有三重錯:
選擇的地點不對。要知道此處不是在榮國府,而是在寧國府,換言之,不是在自己主子所管轄的勢力範圍之內。也就是説,萬一出了什麼事,處置他的是賈珍而不是賈寶玉。
選擇的時間不對。雞鳴狗盜之賊,姦淫虜掠之事,沒有誰敢曝曬於光天化日之下,畢竟這不是什麼令人臉上爭光之舉。
名不順言不順。倆人不是很熟悉,茗煙甚至連小丫鬟的確切年齡都不知道。
然而,寶玉即使意識到了這一點,也並沒有對他的小廝採取任何一點行動。沒有説教,更不用説打罵了。事後的茗煙還是一幅嬉皮賴臉的模樣,甚至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寶玉對下人如此沒有約束,疏於管理,説好聽了是寬以待人,温厚仁愛。説不好聽呢,完全是管教不當,縱容下屬。
這已不是茗煙的第一次放縱了。眾人大鬧賈府學堂時,數茗煙氣焰最囂張。他帶着鋤藥、掃紅、墨雨幾個小夥伴,拿着兵器,大戰金榮,那簡直是橫衝直撞,動手闖禍能力比起寶玉有過之而無不及。李貴等一幫大僕想要息人寧人,這小子還在寶玉的氣頭上火上澆油呢,他是恨不得把天捅出個窟窿來才好呢。
為何茗煙做事總是那麼膽大妄為,無所顧忌,其實是跟寶玉的態度有很大關係。書中曾説到:茗煙是寶玉的第一個得用的。
看看他是怎樣討好寶玉的:
- 被撞見好事之後,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偷偷帶着寶玉上外面亂逛。
- 把《西廂記》,那個時代的“淫詞豔曲”塞給寶玉,讓他偷着看,順便還和林妹妹共享了一下。
- 在鳳姐生日當天,還是不打招呼,跟着寶玉到水仙庵祭奠死去的金釧兒。
如此種種,可見茗煙是一個有眼力見,會來事的人,所以才討得寶玉的歡心,做了寶玉在外頭的第一跟班。
但寶玉如此縱容下屬,先不説是否有人情味,但卻暴露了他管理上的短板。且看跟在他身邊,受寵的人什麼表現和後果就知道了。
怡紅院中最是寶玉心頭好的非晴雯莫屬。晴雯因模樣兒在一眾大丫鬟小媳婦中鶴立雞羣,又有拿得出手的一等一的針錢活,加上其性格直爽,深得寶玉寵愛。寶玉對晴雯可謂呵斥備至,手涼了幫她暖手;為討她開心,讓她盡情撕扇;生病了,請醫問藥忙得焦頭爛額。如此寵愛,讓晴雯養成兩根葱管樣的指甲;養成了愛掐尖要強的性格,脾氣像一塊“爆炭”,一觸即燃,小丫鬟們一犯錯就非打即罵。這樣就在明裏暗裏樹立了不少敵人,導致最後被逐出大觀園,下場是悽慘地死去。
第二就是襲人了。襲人是首席大丫鬟,對寶玉也算盡職盡責。可在很多人看來,她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心機婊。勾引寶玉初試雲雨,假裝回家向寶玉提要求,私底下勸王夫人叫寶玉搬出大觀園,在史湘雲面前説林妹妹的壞話,當然最可疑的是晴雯被趕出大觀園是不是她告的密,她會不會就是王夫人的“心耳神意”?襲人的下場如何,寶玉出家後,她被迫嫁給了蔣玉菡 ,成了一名戲子的老婆。
第三是芳官了。芳官本是一名戲子,進了怡紅院之後,整天無所事事,閒得屁顛屁顛,跟着賈寶玉吃香的喝辣的。芳官仗着寶玉總是擔待着她,簡直是無所不為啊,和乾孃鬧架,跟趙姨娘明目張膽幹仗,拿着糕點兒取笑嬋姐兒,對柳嫂子精心準備的飯菜,還嫌棄“油膩膩的”。結果怎樣,還不是被水月庵明為住持, 實為人販子的智通師太拐去。
可以説正是賈寶玉這個管理者沒有絲毫管理能力,不懂得約束下屬,不懂得恩威並用,才會導致身邊人的悽慘下場。而寶玉作為榮國府未來的當家主人,不具備管理能力,也就預示着賈府大廈將傾。
而這件醜事發生在寧國府也應了秦可卿判詞中最後那兩句:“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寧國府的當家人賈珍有很大責任,賈珍自己跟兒媳婦有不正當的關係,連老僕人焦大都知道,這也就難怪家裏的僕從丫鬟上行下效,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
所有的種種事情,都顯示着賈府未來的繼承者不懂管理,不能擔當起家族興旺發達的重任,也難怪賈府後面會落了個“白茫茫大地真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