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飛機降落在上海浦東國際機場，重回祖國懷抱的王某某如釋重負。前段時間，在東南亞某國獄中，每當回想起自己的經歷，他時常心驚膽戰，夜半時分還經常從噩夢中驚醒。
同機被遣返的還有一對“難兄難弟”彭某和謝某某，與王某某一樣，因為受到網友蠱惑，懷着“暴富夢”的兩人，偷渡前往東南亞“打工”，歷經千險，美夢卻化為泡影，最終被遣回國。
面對上海機場移民管理警察的詢問審查，三人將此次境外噩夢般的“淘金”經歷和盤托出。
誘：中介“安利”賺快錢，難抵誘惑落陷阱
2019年，在外務工的王某某，經過工友介紹，與一個微信名叫“XX聯大”的中介成為網友。“此人經常發佈介紹境外高薪工作的招聘廣告，月薪保底2萬，繳納五險一金，食宿全包，還報銷路費。”起初，王某某尚能分辨出這些招聘廣告的虛假。“自己做貨車司機，雖辛苦，但收入可觀，對這類消息也就視而不見。”王某某説，不過，禁不住“XX聯大”的長期吹噓，幻想着輕鬆“賺快錢”的自己漸漸財迷心竅，掉進了跨境賭博集團精心編織的詐騙陷阱。
去年12月中旬的一天，在“XX聯大”的安排下，王某某簡單收拾行李，告別8歲的兒子，在中介的指揮下，偷渡出境。當天，他數次更換交通工具，輾轉數家酒店，歷經千辛萬苦，來到一條邊境小河前。“快跟我蹚過河！”話音未落，引帶者便已下水，王某某來不及捲起褲管，稀裏糊塗也就跟了過去。河對岸，等待着的接頭人像極了訓練有素的“保安”，手持武器，身材健碩。到了邊境那一端，見到全副武裝的接頭人，王某某如夢初醒。
旅客王某某入境浦東國際機場，上海機場移民管理警察對其開展詢問
相似的情節，不同的主角。去年7月，謝某某接到網友“陳信”的“高薪邀約”，便與老家發小彭某商議去境外闖一闖。也是到了邊境那一端，見到全副武裝的“保安”後，倆人才意識到自身已被誘騙掉入陷阱，難以脱身。
騙：網絡賭博花樣多，看清套路有多深
在“保安”的呵斥下，上了一輛車後的王某某，被運送至邊境線附近的某處所。隨後，他的身份證、手機、銀行卡和隨身衣物等都被強行收走。12人間的宿舍猶如小黑屋，門從外面反鎖，所有窗户被木板封堵，一日三餐定點送來。“門被關上那一刻，我恐懼極了。隱約聽到中國軍人嘹亮的口號，能感受與祖國的距離如此近，卻又那麼遠！”王某某向上海機場移民管理警察講起剛進“小黑屋”時的情景。在暗無天日的“小黑屋”等待了幾天，他與其他人又被集中帶至一輛卡車，像被販賣的“奴隸”，經過多次“轉手”，分散到各處從事詐騙活動或者苦力活。
遭遇了同樣經歷的謝某某與彭某，最終被“轉手”到一家名為“XX集團”的公司。一到公司，老闆便逼迫他們簽署若離職需賠償十幾萬元的合同。這十幾萬裏即包含了協助他們偷渡所產生的交通、食宿等各項所謂“免費”的費用。隨後，彭某和謝某某被安排從事微信號運營工作，主要負責通過微信推廣賭博相關APP。連續“推廣”數月，摸清些許門路的謝某某坦言，網絡賭博是個無底洞，遠超正常人想象。
據兩人介紹，為逃避法律監管，犯罪集團通常把服務器設於境外，組織人員利用虛假微信羣、QQ羣等手段向境內宣傳推廣，引誘網友關注並參與。一旦有境內網友產生興趣，集團便以充值返獎金、高勝率、資金秒到等噱頭引誘人加入，甚至還通過免路費、住宿費招賭吸金。網友一旦上鈎，他們就通過操控後台修改勝率，讓網友小贏幾回吊其胃口。引誘他們把錢充值到賭博平台後，平台便限制提現額度，增加賭客參賭時間和頻次，最終被平台通過“抽水返點”等方式吸走全部資金。“其實無論輸贏，平台都會以‘無法提現’為由讓充值資金有去無回。”彭某説。
“每天要維護近百個微信號，一個號被封，便被處罰3000元。因完不成業務被責罵體罰是家常便飯，當提出離職時，我已經要賠20多萬了！”謝某某向民警講述。
逃：目睹斷肢慘狀，伺機絕命逃亡
迫於“道德”壓力，再加上也做不出業績，謝某某與彭某便計劃逃跑，可看到逃跑被抓回的人常常是斷手斷腳，逐漸喪失勇氣。直到有一天，見“保安”把一人打到奄奄一息後，隨手扔進山溝，兩人暗自思忖“再不逃，早晚也會死”，最終鼓足勇氣。
今年3月，彭某和謝某某決定與具有逃跑意向的另外3人一起“搏”一把。一天，趁着月黑風高，他們沿着“集團”園區圍牆，躲開“保安”視線，瞅準機會，相繼翻牆，最終幸運地逃離“魔窟”。逃跑第二天，他們便被東南亞某國警方逮捕，關押兩個月，繳納2萬餘元罰款後，兩人最終得以遣返回國。據彭某交代，一起逃出來的另外3人因未繳納足額罰款，如今還關押在該國監獄。
幾乎相同的日期，從另一個園區逃跑的王某某有着更曲折離奇的經歷。據其交代，因拒絕簽署所謂的勞務合同，他被分配到工地做工，每天工作十五六個小時是常態，稍有不從，侮辱謾罵，電棍毆打更是常有的事。一個多月後，他又被安排做“區塊鏈”相關工作，實際上是從事“殺豬盤”勾當。“不想犯罪，便撒謊説自己沒文化，做不來。”王某某説。
為保命，他白天在工地上謹小慎微，對帶班“領導”言聽計從，晚上則計劃着逃跑路線。3月上旬的一個深夜，趁看守不備，他從宿舍逃了出來。黑暗中，他翻越“公司”周圍鐵絲網，沿着蜿蜒的小路穿越邊境森林，慌不擇路地跳入冰冷的河水中。為躲避追捕，他在河中蘆葦叢躲了近3小時。臨近天亮，他獨自一人沿河而下，泅渡過河。剛一上岸，便被東南亞某國警察逮捕，之後的經歷同彭某和謝某某一樣，輾轉於數個監獄，接受罰款，購買昂貴機票，被遣返回國……
日前，上海機場邊檢站依法對上述三人進行處罰，並將相關情況通報給三人户籍所在地的公安機關。
欄目主編：張駿 文字編輯：曹飛
來源：作者：曹飛 石明明 武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