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大同銀行、長治銀行、晉城銀行、晉中銀行和陽泉市商業銀行共5家銀行合併重組為山西銀行的申請得到了中國銀保監會的批覆。新組建的山西銀行資產總規模超過3000億元,成為山西境內最大的城市商業銀行。無獨有偶,遼寧省由省內12家相關城商行合併新設的一家省級城市商業銀行的申請也在銀保監會的審查程序之中。可以預見,類似這樣中小銀行合併重組的步伐在全國範圍內還會擴圍與加快,並有可能成為中小銀行優化資產結構與提升行業競爭力的主賽道。
統計數據顯示,繼前兩年盈利水平持續下降後,去年國內中小銀行淨利潤同比平均降幅再度超過10%,與此同時,在2020年超過1100次的中小銀行股權拍賣中,不僅大多以流拍結束,而且即便是像蘇寧銀行拍賣價較評估價低出30%、遼陽銀行股權拍賣打了八折,數度拍賣仍無人問津。盈利空間持續收窄與股權大幅折價足以説明中小銀行已經明顯進入行業瓶頸期,而破除這一發展約束,通過外延式增量安排比如增設網點與渠道、增加產品投放與供給等,不僅面臨着成本之壓,而且可能惡化存量市場格局,比如產品同構、客户重疊等。因此,從整個行業來講,通過內涵層面的資本合併重組可以看做是改善中小銀行生存處境的一個最優化選擇。
最近幾年,大型商業銀行持續下沉開拓客户,它們針對相同客羣(尤其是中小銀行的優質客户)展開競爭時在定價方面有着明顯的優勢,由此導致了中小銀行客户的被擠出,同時優質客户定價的下行,也帶動其他客户定價的下行,進而對中小銀行整體的盈利能力造成巨大的影響。除了以上兩個方式讓中小銀行處於不利的市場位置,新誕生的互聯網銀行更是憑藉數字化營銷、互聯網觸客以及大數據風控的原始基因優勢與中小銀行展開面對面肉搏,並且已經對中小銀行一度看好的線上利潤管道構成殘酷擠壓。在這種情況下,中小銀行只有進行資本合併重組,才能增強自身可以存續的市場競爭力,即通過強弱聯合、弱弱聯合甚至強強聯合方式在提升規模化效益的同時,有效增強抗市場風險能力,至少通過合併重組可以在一定程度防止經營內卷化結果的出現。
動態審視,未來中小銀行增利空間依舊存在被繼續壓扁的可能。按照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業銀行法》,中小銀行只能在住所地範圍內依法開展經營活動,未經批准不得跨區域展業,由此不僅對中小銀行線下網點佈局空間與業務半徑構成擠壓,還令中小銀行趨之若鶩的互聯網貸款業務(尤其是助貸業務)不得不被動收縮。不過,相關法規並沒有禁止中小銀行可以跨區域合併重組,而且銀保監會發布的《關於推動銀行業和保險業高質量發展的指導意見》也承認資本重組後中小銀行依然可以繼續保持縣域法人地位,這就意味着中小銀行可以藉助於資本重組在合規的基礎上突破政策與法規的區域業務限制瓶頸,彼此之間不僅能夠藉此實現互相嫁接、開放與開發市場,還能夠共享客户與市場資源。
更具現實意義的是,資本的合併重組可以有效化解中小銀行資產不良率過高的風險,提高中小銀行的業務安全度。因中小銀行的服務對象是“三農”與小微企業客户,而小微企業又恰恰是受新冠肺炎疫情衝擊最大的實體,疫情衝擊導致小微企業還貸能力減弱,直接導致了中小銀行資產不良率的回升。同時,中小銀行面向小微企業貸款利率出現顯著下降,息差空間受到顯著壓縮,加之金融讓利形成的“擠出效應”,中小銀行利潤便出現整體大幅下行的格局,利潤的萎縮意味着中小銀行內源性補充資本金的能力削弱,從而引致中小銀行資產不良率的快速提升。
根據央行金融穩定局披露的數據,目前中小銀行中有532家風險比較高,有605家中小銀行的資本充足率低於10.5%的監管紅線。對此,中小銀行固然可以通過外源性渠道比如增資、IPO、可轉債、定增、永續債以及二級資本債等方式來補充資本金,但所有這些方式不僅覆蓋力度有限,而且衍生成本還不小。相反,中小銀行利用資本重組,一方面可引進優質戰略投資者,拓寬資金補充渠道與改善自我流動性,另一方面能夠“抱團取暖”,通過以時間換空間逐漸化解存量不良資產,並增強自我“造血”功能。
從歷史角度看,中小銀行前身不少是城市信用社和農村信用社,由於起點低、規模小與底子薄,當初出於化解風險的需要,在引入社會資本過程中缺乏對股本的穿透式監管,導致中小銀行股東良莠不齊,並將不少新的風險尤其債務風險帶了進來。另一方面,國內多數中小銀行股權分散,單一股東持股比例一般不超過20%,所有者缺位以及“搭便車”問題較為普遍,同時有一些中小銀行存在股權過度集中問題,控股股東將銀行視為“提款機”,違規佔用、關聯交易和內部利益輸送等系列道德風險時有發生。而由於利益與產權關係的複雜性與板結性,企圖中小銀行從自身內部變革以達到優化股東結構的難度較大,因此,理順與矯正中小銀行治理結構的最有效辦法就是市場化的資本重組。通過這種方式,一方面可以豐富股東來源,提升股東質量與優化股東構成,建立起產權明晰、結構合理、運作規範的治理結構,另一方面能夠健全內控機制,封閉中小銀行“跑”“漏”“冒”的暗道,由此提升中小銀行的資本穩定性以及財務穩健度。
還要指出的是,目前金融科技正在顛覆銀行傳統業態,線上化、數字化、智能化的便捷服務成為了銀行盈利的全新場景與模式,中小銀行自然不可錯過這趟科技賦能的高速列車。但不得不承認,中小銀行均是囿於區域性成長的金融機構,不僅家底薄弱,而且技術人才短缺,數據資源以及轉換能力更是乏善可陳,僅靠自身功夫獲取金融科技新優勢難上加難,有效的途徑就是通過資本合併整合與集約中小銀行數字化與智能化的能力,在此基礎上增大與國有大行以及互聯網銀行展開合作的話語權。對於國有大行,中小銀行可以利用其在信貸、零售以及金融IC卡等方面的數據集成與管控能力,借力拓展財富與資產管理的業務半徑,並通過大型銀行之手實現與債券、基金的協同對接,涉足代銷、託管等輕資本業務領域。對於互聯網銀行與第三方科技公司,中小銀行可側重在大數據、區塊鏈和人工智能等技術方面與對方展開合作,藉此快速生成ABCDMIX(A是人工智能,B是區塊鏈,C是雲計算,D是大數據,M是移動互聯,I是物聯網,X是量子計算技術)問題解決方案,實現在數字化轉型中的“彎道超車”。
最後必須強調的是,合併重組從形式上看只是一種物理反應,更深層次的化學反應最終有賴於合併完成後新的經營理念和管理方式及時跟進,如果用新瓶裝舊酒,任何物理形式的資本圖案拼接都只能是水中花與鏡中月。另外,作為資本重組後的業務拓展方向,中小銀行須集中精力與資源深耕近緣市場,構造差異化經營方陣,瞄準垂直性客户需求和專注價值鏈某一環節,打造出“小而美”的業務閉環,如繼續下沉渠道開拓縣域、鄉域等大型銀行涉及較少的空白區域,針對當地企業制定專門性與特色化的金融產品等。
(作者張 鋭 系中國市場學會理事、經濟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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