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系專欄作者投稿,作者李北辰。
我相信時至今日,很少有人會否認,如果只能指出中國製造業崛起的一個原因,那麼它一定是:供應鏈。
在中國,1958年倫納德·裏德在《鉛筆的故事》中闡述的分工合作,早已演變為那一代經濟學家無法想象的協作規模。那些自下而上生長,不斷吐故納新的產業集羣,是讓中國供應鏈兼顧效率與彈性的關鍵。
然而,倘若不是將供應鏈新聞放置在“卡脖子”“經濟脱鈎”等宏大敍事邏輯下,平日哪怕是科技媒體,也很吝惜對供應鏈企業報道的筆墨。畢竟大多數時候,相較於“華米OV”的外在博弈,人們並不關注在每一部6-7英寸的手機裏,在幾百個零件的共舞裏,隱藏着多少細節奧秘——儘管這些奧秘,或許才是中國創新工業迅猛發展的最大奧秘。
事實上,將聚光燈下探至產業深處,就會發現,萬物互聯的大背景,讓這裏衍生出很多產業新藍海,5G+IoT+AI的深度融合,讓很多技術模塊間迅速“共生”。
譬如曾幾何時,觸控與顯示是互無干涉的獨立產業,但置身在時代交匯的路口,包括觸控顯示在內的各終端能力技術不再“單打獨鬥”。根據市場研究機構Omdia的統計,2020年內嵌式觸控在手機應用上的佔比將超過85%。在其他終端應用上,觸控顯示從小尺寸到中尺寸,從消費電子到車載和工業應用的演進趨勢,也在飛速加快。
倘若再聚焦到柔性顯示觸控領域,更是沒人懷疑,這一領域未來會釋放巨大的市場增量。
在這個過程中,供應鏈廠商的角色難以估量。今天,讓我們從一個叫舒城的縣城談起。
產業鏈的秘密從合安高速舒城站下來,走不了多遠,就能看到一片還在施工的廠房,廠房主人是大名鼎鼎的歐菲光——包括iPhone在內,你所熟知的大多數手機的供應商。這家年產值超過500億元的中國光電龍頭,選擇在安徽舒城成立一家名為精卓光顯的企業,獨立發展觸控顯示。
這座巨大廠房,與去年底一條業內重磅新聞有關。
2019年11月底,總投資135億元的AMOLED柔性顯示觸控模組與5G智能終端項目落地安徽舒城,這一項目瞄準第6代AMOLED柔性顯示觸控模組及5G透明天線等前沿技術應用領域,將分為兩期建設:一期項目已開始投產,包含2.5D玻璃前蓋,2.5D玻璃鏡片,3D玻璃後蓋和前蓋,膜片等研發生產;佔地約300畝的二期園區也已開工建設,將新建廠房及生活配套,主要業務為 AMOLED柔性顯示觸控模組,LCM 觸控顯示模組,商顯大屏,觸控傳感器和 5G 智能終端等研發生產。到2023 年,企業實現規模化量產的產值預計可以達到 240 億元。
真正重要的是,項目建成後不僅能打破國外企業在該領域的壟斷地位,還有望成為全球最大的新型顯示觸控模組基地。
目前他們已經平移了南昌現有的部分3D玻璃蓋板產線,並已通過華為和三星等終端客户的驗證。“等到配套設施建好後,整個研發團隊都會搬來舒城”,在廠房參觀時,一位工作人員告訴我。
身為局外人,你可能會好奇,如此重要的項目,為何會選擇名不見經傳的舒城?
在敲定舒城前,精卓光顯團隊也考察過很多城市,包括一些省會城市,最終落户舒城,主要因為這裏的產業鏈區位優勢。精卓光顯副總經理黃海洋直言:“安徽擁有豐富的顯示資源,新興產業發展取得了豐碩成果。歐菲光一直以來都是以觸控業務為主,而在顯示方面資源較匱乏。精卓光顯選擇這裏落户,就是看中了顯示資源的豐富,憑藉觸控業務深耕多年的經驗,搭配顯示資源,能夠讓精卓光顯有效實現資源整合,為客户提供垂直一體化解決方案。”
這不難理解,某種意義上,合肥可以算是城市產業進化的優質樣本,是真正擁有自身產業遞進邏輯的城市,早期“家電之都”的原始基因,構成了他們後來發展傳統顯示,以及如今發展新型顯示的資本。在中國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從“缺芯少屏”向“芯屏器合”不斷攀登的進程中,合肥成為重要的策源地。舒城周邊已聚集京東方,維信諾,彩虹,康寧等一批新型顯示及產業鏈龍頭企業,形成國內面板產能最大,產業鏈最完整的集聚發展區。
距離合肥車程不足半小時,隸屬安徽六安市的舒城,是合肥南部經濟支撐點 和合安銅產業走廊重要節點,可以充分享受合肥產業外溢效益,以最低成本完成與合肥上游面板行業的對接。
所以在舒城,整個安徽的顯示資源,都可以惠及精卓光顯——而與此同時,背靠歐菲光的精卓光顯,其自身強大的產業協同能力和資源整合能力,也會產生巨大的區域帶動作用,未來有望帶動眾多上下游配套企業,新增就業約2.3萬人。
也就是説,這裏的每一位受益者,同時亦是饋贈者,他們在用自己的配套能力,“反哺”這條產業鏈,讓它如滾雪球般吸納更多資源。如此這般,這個地方被時光雕刻出來的壁壘,就很難被其他地方擊潰。
這種不可替代性,恰是中國產業鏈的黏性來源。
不同角色的同頻共振舒城是中國先進製造業協同發展的一面鏡子,在這個只有2100平方千米的縣城,你會清晰地看到,為了各自的目標,不同產業角色正在擰成合力,同頻共振。
最重要的角色當然是企業,只是在數年前,人們常用“滿天星星不見月亮”形容舒城的工業,意思是這裏只有小規模的傳統工業,缺少真正改變生態的龍頭企業。但今天,這裏已經有了越來越多的“月亮”,不但帶動了一批上下游企業,還和合肥,長三角,珠三角地區的高新技術產業掛上了鈎。
產業最終能掛上鈎,舒城良好的產業環境功不可沒。以歐菲光項目為例,當地政府給予的扶持,產業新城的配套服務,都為項目的迅速落地和投產提供了保障。
譬如在政府方面,精卓光顯副總經理黃海洋表示:“省市縣三級政府在項目的落地過程中,體現了極高的辦事效率和極大的政策支持力度”,比如:各項審批流程由主要領導親自負責,分管領導具體主抓,審批時限平均壓縮了60%-70%;面對今年疫情引起的困境,為保證復產復工,當地政府為返崗人員開通了體檢綠色通道,並在融資,用工和交通等問題上提供了很大幫助。
另一方面,產業新城運營商華夏幸福也為企業提供了全週期服務。在舒城產業新城,華夏幸福重點發展模組,上游材料及新型顯示設備等領域。為滿足項目快速投產需求,他們為精卓光顯選址定製了綜合解決方案,並很快為項目提供了10萬平方米廠房,確保能平移現有設備;並通過各種方式,提高企業與不同機構的對接效率,在各種細碎事務之間穿針引線,推動項目前進。
黃海洋跟我們講了一個小故事:項目落地過程中,由於舒城電力設施配套不夠成熟,其能耗超過了所在地區的負荷,但當時整個五公里範圍內沒有高壓線路,“如果我們全部去重建高壓線路,從設計招標到工程施工可能就要小半年,時間週期很長,而且成本也很高,當時是在疫情剛剛結束的階段,他們幫我們快速對接政府相關部門,在3個月內推動建設了總長5公里的電力專線,保障了企業生產活動的順利開展。”
結語:更值得講述的故事在最近很火的小米傳記《一往無前》裏,一個細節令我記憶猶新:“2011年加入小米手機部的工程師郭峯,早期幾乎每個月都要到日本談判,因為當時在中國做手機,不論是採購屏幕還是相機模組,都依賴於日本廠商。而到2019年,小米在南寧召開供應商大會時,郭峯面對滿場的中國供應鏈公司猛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去日本了。在屏幕領域,中國出現了以京東方、維信諾、深圳天馬、華星光電為代表的四大天王企業,而在相機模組方面,本土的歐菲光、舜宇也已經全面崛起。”
但這些供應鏈公司的崛起過程,並不經常見諸報端,這與其低調務實的做事風格有關。
在精卓光顯的企業展廳,從普通手機的2.5D玻璃前蓋,到最新的柔性顯示觸控(華為摺疊屏手機採用的就是該技術),擺放着不少零部件。
坦率地講,作為一個參觀過不少企業展廳的科技媒體人,我覺得這個展廳真的不算酷,相較於那些流光溢彩的“技術成品”,大多數人都會對這些零部件缺乏熱情,我們都不再是愛拆鬧鐘的孩子了,誰會對這些零件感興趣呢?
但同樣作為一個科技媒體人,我深知,在中國,每個人都真切地受益於由這些零部件所代表的供應鏈網絡,這張網絡波瀾壯闊,藴含着無數中國製造崛起的奧秘。
我深信,在舒城,以及在無數“舒城”發生的故事,值得被更多人講述,被更多人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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